踪迹(1 / 2)
一见那消失了近大半年的熟面孔突然又出现在了红巷口,花枝招展的迎客小倌们顿时三五成群的聚成了堆,手拢着帕子,半遮半露的挡在颊边,满脸戏谑的朝着那跌跌撞撞,直奔而来的身影指指点点----
“咦,那不是周小姐嘛,怎么今个儿她倒想起来这卉春楼了?”
“噗嗤,你瞧她畏畏缩缩的那样,指不定又是偷溜出来的呢~”
“诶?奴家闲时倒是听那洒扫的小奴提起过,这周小姐好似每回都得耗到天明时分,才肯从咱们朊倌人榻上起身呐,若是背着人来的,怎么也不敢赖在朊倌人那这么久吧?”
“你竟不知么?哎呀,该打该打,奴家竟忘了你那时生着病禁着足呢,怎会知晓?不过你错过了那次,当真是可惜啊--”
“错过?”
“嘻~,可不是错过嘛?你别瞧这周小姐平日里是锦袍加身,珠佩环绕,风光的很,若非那回挨了狗咬,惊动了她自个儿府里的下人,谁能料到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官宦女子,竟会去钻了那狗洞,哎~,也不知她是作了什么孽,否则那一向标禀自家家风严谨的御史大人恐怕到如今还得被瞒在鼓里呢~”
“哈哈~,你还真别说~,那周御史倒真真好极了面子,她赶到后,看到那般情形,竟是恼得差点背过气去,最后还是御史君打发了人,死压着狠打了五十大板,又罚去祠堂跪了整整三日,才算了了。”
“这哪就叫了了?御史大人家出的这场大戏,四里八巷的酒楼茶馆哪家不是描绘的有声有色,气的那周御史又活活摊在那榻上多躺了七八日,方才能勉勉强强的下地走动,这素有涵养的御史君呐,最后到底还是给恼了,竟逼着周小姐这个堂堂的大女人去生生抄了数十遍的男戒,噗嗤~,为这,卉春楼可是格外热闹了好一阵儿,就连花倌主都难得松了钱袋子,奴家就是到现在都还有些忍不住乐呢~”
“嘻嘻~,实实在在的银裸子呢,当然得乐了~,也得亏周小姐那时没露面,否则啊,咱们呐~,都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哈哈~,哈~~”
一想起前些时日那堆五花八门的流水段子,众小倌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差点岔了气。
路过的周栗瑚一时被羞的发臊,赶忙抬袖掩面,逃也似的窜了过去。
“哎,渠色,砚儿他人呢?”
周栗瑚一路蒙头横冲直撞,挨了不知多少白眼,好容易逮住了一张熟面孔,自然是不肯放过。
渠色正匆匆要往那顶楼送酒,谁知他才要踏上梯子,不知从哪窜出的一只大手竟生生扯了他一个趔趄,黑漆木盘顺时就要脱开手去--
盘上托的可是花倌主埋了几十年的窖藏,若是洒了一丁半点……
渠色霎时脸色一白,赶忙倾身护住了酒瓶子,谁知后背竟一下磕在了那扶手凸起上,直教他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生生的直往外冒。
“你倒是说话啊,傻楞着干什么呢?”,最近这大半年倒霉事一桩接一桩的,如今又瞧见渠色这个颓丧样,周栗瑚心底登时有些不愉。
渠色强忍着痛意缓缓侧头,待看清自个儿簇新的,才换上身的灰鼠色外褂正被一只枯瘦焦黄的手紧拽着,僵硬的表情顿时龟裂了开来,他磨着牙根,视线迅速顺着细柴的手臂,往那人身上移去--
入眼的是一件凌乱邋遢的衣袍,此时正黏答答的贴在一具干瘪的身躯上。
当真是腌臜!
渠色紧促了眉尖,暗啐了一句,阴着脸继续往上瞅,尖凸的下巴,瘦凹的面孔,浑浊的蝇眼,不耐的神色,即使已瘦脱了形,但轮廓间依然透着几丝令人作呕的熟悉。
原来是这个酒囊饭袋!
渠色下意识的紧攥了下黑漆木盘,眸底寒气直溢,平日里就仗着她那同胞庶弟珊侍君的名头来这卉春楼作威作福,但凡有些姿色的小奴都要揩个油才肯罢手,好容易绝了迹,怎得如今又滚了回来?
渠色心下惊疑,面上却是收敛了些:“朊倌人此刻正伺候着一位贵客,怕是已经分不出什么心思来招待周小姐了。”
渠色垂着眸,刻意的咬重了贵客二字,静待着面前之人的发难,果不其然,头顶当即响起了一声怒吼--
“贵客!朊砚有了本小姐,竟然还敢擅自接待什么贵客,他在哪个厢房?本小姐今日定要让他好好清楚一下自个儿到底是谁的人!”
“周小姐莫要生气,全因那位贵客指了名,非要朊倌人过去伺候,否则到现在还消停不下来呢,花倌主迫于无奈这才将人唤去了顶楼沁雅芳,您不如…”
渠色还未将话说完,迎面突地甩来了一阵风,紧接着便窜过一道人影,‘啪嗒,啪嗒’的直奔楼上而去。
渠色这才抬了眸,望着那早已没了干瘪身影的二楼转角,神色突地兴奋了起来,那赵将军是出了名的凶悍蛮横,这周栗瑚如此张牙舞爪的撞上前去,想是不死也得残了。
渠色既而好心情的甩了甩已经皱巴巴了的衣袖,捻起下裳,慢悠悠的步了上去。
丝竹声悠悠的沁雅芳内,朊砚娇笑着,扭着细腰,婷婷上前,微抬着水眸,含羞带怯道:“请将军满饮此杯。”
娇软的音色似带着勾子般,挠的赵世絮莫名有些心痒,久未沾荤的心顿时活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