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临湖（1 / 2）

第十章

“还是不愿意说吗？你轻功了得，岂止能上树而已。”

莫闲心道是是是，我还能上天呢，满意了吗？腹诽归腹诽，嘴上也只能无奈道：“齐公子为何纠结这个呢？所谓轻功，不过是为了活命练的罢了。”

见齐昀不做声，莫闲知道他等自己说下去。

“小时候经常挨打，每次都要又跑又躲的，跑多了，腿脚便快了些而已，后来有人指点了轻功入门，自己琢磨琢磨，就这样了，不过是逃命的本事而已，齐公子说的了得，实在是愧不敢当。”

齐昀听完，微微点头问道：“为何挨打？”

为何挨打？

挨打还需要理由吗？再小心翼翼，都逃不过，想打就打，除了跑，还能有什么办法。可莫闲并不打算说这些，只回答道：“因为不讨人喜欢。”

齐昀闻言望着他，莫闲摸摸鼻子，挤出一个微笑。

“既怕挨打，为何在训练营还要胡闹。”莫闲在训练营的“劣迹斑斑”，齐昀也常有耳闻。

想起自己在训练营的杰作，他不由的笑了起来：“那不叫胡闹，那是生活情趣。”如果在自己床底下发现一排死老鼠的骨牌脸觉得那是情趣的话。

言谈间，二人又多喝了几杯。莫闲酒量不弱，只是已和顾凉喝了半醉，如今又喝。加上奔波一天，此刻一阵困意袭来，竟是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齐昀起身，把屋内的灯都灭了，只留一盏光线微弱的。身边一下暗了下来，莫闲一身黑衣好似隐入了黑暗中。只有脸朝着灯的方向还微微看得见，一丝头发飘到鼻翼，他皱了皱鼻头，依旧熟睡。

桌上酒杯已空，齐昀倒了一杯，两指轻轻握着，屋内太静了。他又想起了进都城途中莫闲哼的那首歌，熟悉的旋律把很久远的一段记忆，慢慢拉到了他的眼前。

记忆里一片熊熊烈火，把一座府邸烧成了残垣断壁。乳娘牵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少年在昏暗的树林里奔跑，少年一路挣脱，哭着高喊：“放手，求求你放手，我要回去找我娘，让我回去找娘——”

不知跑了多久，乳娘把他带到一个山洞里，山洞的口很小，只在山体底下有个小口，整个洞像是一个倒扣的蛋壳。阳光照不进来，路人走过也不会轻易发现。

“别哭，别哭少爷，奴婢这就去把夫人带来，你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不然奴婢回来找不到你，死了也没法和将军交代。”乳娘抹去少年脸上的泪水，捧着少年的脸。

这是她从襁褓里带大的孩子，一直当成亲生一般的疼爱。如今逼不得已把他藏在这里，其中不舍与心疼只有她才能体会。

少年抓着乳娘的手，泪流不止，“乳娘，你一定要把娘带回来，你也要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我一定不会乱跑。”

“奴婢知道，少爷是好孩子。”乳娘说着，紧紧抱住了少爷，自少爷长成了小少年后，便很少在她怀里撒娇了，再抱一次罢。

过了一会她才依依不舍松开手，“穿上，别着凉了。”乳娘替他批上件外套，忍着眼泪道：“少爷，记得照顾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脸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放下一包干粮，乳娘眼眶里的泪还是没忍住，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空洞黑暗的山洞又陷入了寂静，少年满怀期待又惴惴不安的坐在一旁，山洞里有条地下河，河面平静无波澜，而少年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一天，两天，三天……山洞顶端有些小小的缝隙，阳光特别强烈时，会通过缝隙透进来一丝光，只是山洞太暗，那一丝光透进来，瞬间就被黑暗包围，似有似无。

少年数着每日照进来的光。干粮吃完了，谁也没有等来。

乳娘是拼死把他从火光中带出来的，他的娘抱着爹的盔甲，平静的坐在大堂中的太师椅上，眼睛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活气。少年什么都懂，他知道乳娘是带不来娘的。

不知道乳娘带他跑出门口时娘有没有听到他的哭喊，不然怎么会不跟着出来呢？

没了归处，少年执拗的等。

山洞太静了，几天没有进食的少年虚弱的躺在河水边，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一片硬物，让他忽然想起了一段旋律。有人给他唱过一首歌，唱歌的人坐在秋千上，当时听歌的他，脸上也洋溢着快乐的笑。

少年嘴里喃喃唱着那首歌，山洞有了点声音，变得没那么静得可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迷过去的少年感到眼前有光，他太渴望有光了，分不清日夜的黑暗笼罩了他太久太久。他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了那束光。

————

齐昀放下手中的空杯，桌上的几壶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空了。他把油灯挪靠近自己一点，手撑着下颌，缓缓闭上了双眼。

莫闲隐约感到好多双眼睛盯着他，睁开眼，身边竟然围了几个人，小六的表情有点古怪。他定睛一看，齐昀在他旁边，也刚睁开眼。

两个人就在桌上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