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遁(1 / 2)
“呵呵。”魔君擦净了面上血水,只有双眼以下的半张脸可以直视,脸颊往上,从眼眶到额头,全部裸露着新鲜的红肉,随着伤口复合,肉芽来回蠕动,像一条条盘缠的蛆虫。
“仙君对于诱,怕是还有些误会,但我这里却是明白的。”昭雪君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用一双血红的魔眼死死盯着季音,“于诱,舍不得你死呢。”
季音嗤笑一声,“你既然是紫帽来客,知道些往事也不足为奇。于诱命丧我手,没想到今日竟能看到有人以他为由跑来寻我。你们魔族,也不都是一群没心肝的废物。”
“仙君当我是来寻仇的?”魔君拢了拢前襟,苦恼道,“本君辛辛苦苦十六年,怎么竟为了于诱那厮搭了梯子?”
“刚还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于诱么,怎么转眼又不认了。魔族想要我命的人海了去,不缺你这么一个爱作怪的小丑。”明鉴拽着季音的手肘,像一条凶恶的灵犬,一个劲要往昭雪君身上扑去。
“呵呵。”魔君戴回帽兜,除了颊边血迹,冷眼看着又是个人样,“这么深的误会,我要如何分辩才好。”
“不用你分辩,留下命来就是。”话音刚收,冰绢已至,七枚明鉴竖直如刀,直冲魔君面门。明鉴虽小巧,却是通灌法力,与一般寒兵利器一致,又兼具了冷兵器少见的柔软灵活,真真指哪儿打哪儿。
昭雪君未曾摸清门道,不敢硬抗,只能将魔气灌注全身做足防备,一边巧妙的闪避。“仙君对我的误会,怕是有些深了。”
“不曾误会,本是死敌。”季音只手掐诀,冰绢瞬间暴涨,如一层水幕将魔君困于墙内,七枚明鉴光芒大绽,如空气中洞开了一扇通天的窗。
“驰光缚灵术!”百里闲天生厌光,纠其一生,绞尽全力,也是如何都使不来这样美妙的术法。但仙君……
季音曾亲口跟他说过自己是水灵根。平日里行剑掐诀也以水属居多,不知练成这样的驰光术又要多少载的苦熬打磨。师父说过,道有所成,便要趋利避害,有舍有得。然而他金系天灵之体,就这么轻言放弃,他心中又如何能安。
他扪心自问,百里闲啊,百里闲,你手脚俱在,也未曾痴傻,不过区区成丹之苦,真有那么难吗?只一次,才一次,区区一次你就怕了吗。望着旁侧的季音,只见道君一手护戒一手掐诀,沉静的侧脸柔光抚照。
百里闲想:仙君总是这样洁净安然,于高远处散着柔蔼的明亮。这一生,我便不能是他,只向着他,道,总能越走越亮。他抱着之华,望着光亮之处,眼里终于淬出意气的向往。
昭雪君周身魔气被明鉴层层绞杀,包围越缩越小,到底将人绑了个结实。
“仙君之能,不减当年啊。”魔君干脆泄了力气,做束手就擒状。
“你有何目的,到此,该好好交代了。”
“交代?仙君要我交代什么?我想说的俱都说了,仙居不信,还要叫我交代些什么?”
季音攥紧了明鉴,冷声道,“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怎么不信,我自紫帽山上来,魔君昭雪,守了仙君十六年,就那么叫你难以置信吗?到底信也是你,不信也是你。天下之大,再也不会有一个如你这般反复无常的道君了。”昭雪君癫笑不止,被缚住的身躯险些仰倒,“那阿音你信什么?信我要杀你辱你,还是……爱你怜你?”
昭雪君身躯前倾,舌尖顶出甜丝丝的一句,“阿音,你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啊。”
“放肆!”百里闲提剑上来,剑鞘直抽在魔君脸上。之华蓝光闪烁,魔君歪向一边,嘴角瞬间留下一条血线,被他一卷舌舔掉了。“看来,魔也是肉做的,打得够重也会受苦。”百里闲抽出一截湛蓝的剑身,“仙君,不用与他废话,邪魔外道,一剑斩了便是。”
“小子,你要斩谁!”昭雪君双目遽然化出幽深的黑洞,大喝一声,楚九打斜里冲出,风一般向百里闲撞来。
百里闲不想伤他,只能收剑去躲,百忙之中还要分神去提防那魔头,就见昭雪君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帽兜下的黑雾不住地收缩扩散,吞吐的气流鼓起一阵旋风,万千魔气像搅碎的灰烬被深渊吞没。
百里闲立时感到不对,“不好,他要跑了!”
季音操纵着明鉴,想要压制魔气,冰绢却被飓风绞得扭曲,不受控制地上下翻卷起来。水宫颤动,覆幕的天顶江水倒灌,泻下许多鱼虾。
百里闲水中缓慢挪腾,终于扬起剑身,一下砸在楚九脑后。楚九无感似得,扬起满脸鲜血,笑嘻嘻抱着百里闲一条腿,“再打呀,看看是我死还是他死,有本事杀了我呀,你怎么不刺我一剑?”
季音浮于水面,出声提醒,“不要动他,伤的是你兄长。”
“说了是表兄,狗东西算什么兄长。”百里闲腹诽道,他揪着楚九发顶,一个劲往水里按,却没能把人扒开分毫。
水烟弥漫之中,传来昭雪君悠远的声音,“阿音,咱们来日方长。”楚九瞬间头颅一歪,终于趴了下去,那一丝魔气闪电般从明鉴织就的罗网中蹿出,眨眼便不见踪影。明鉴奋力追击,奈何速度不及,不甘心地绞碎了所有剩余的魔气,抖落一身水泽,才慢腾腾回到季音手上。
百里闲踢开了楚靖,“仙君,怎么办,叫他给跑了。”
“不妨事,抓不抓他,本就没什么相干。”季音目光放得长远,有那么一瞬,他依稀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