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1 / 2)
殷正觉得谢妍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对,虽然她语气平和,但就是感觉透着一股子嘲讽的意味。
殷正直白道:“我同表妹素来关系不错,不想瞒着表妹。我是诚心诚意代母亲致歉的,表妹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挤兑我呢?”
谢妍轻笑一声:“表哥这话说的,可真是奇怪。表哥自己说舅母性子跋扈,让我别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劝表哥让舅母少动怒,表哥倒觉得不中听了。所以在表哥眼中,舅母纵然蛮横,跋扈,但我就该忍着,当作聋了瞎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得,而舅母哪怕戳上我的脸,那也是无碍的。反正有表哥替她致歉,而这致歉的话一出,我还非得心平气和地接受不可,否则表哥心中是要不郁的。”
殷正面色微愠,情急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妍手中一枚白子,轻飘飘落于棋盘上:“那表哥是何意思?我洗耳恭听。”这样的戏码,她已经整整看了十年了,再熟悉不过。
殷正面色涨红,过了半晌,试图辩解道:“我没有让表妹受委屈的意思,只是母亲的性子,谁劝了都不听,我也无可奈何。”
“前日里有人跟我说,枷锁太重,扔了就好,不必无休止地容忍和退让,因为我已经是最好的了。”所以后来她真的在想,是啊,她到底还需要顾忌什么,还在乎什么人的体面。
“我在乎舅舅和表哥的颜面,在乎外祖父外祖母的感受,这么多年来,我做得如何,表哥心中清楚。但表哥是怎么对我的?舅母言语上对我的贬损,折辱,表哥是当真看不到吗?表哥对舅母是一句无可奈何,对我呢,表面上是在致歉,实际上,却是要我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和退让。”
“我原先总想着,和舅母翻脸简单,但不愿让表哥舅舅、外祖母外祖母为难。可怎么到了如今我才发现,这一家子人,背着枷锁的,反倒只剩我一个了。”他们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忍让带来的风平浪静,若有一日她不愿意妥协了,那反而变成她的罪了。
谢妍欣赏着殷正极难看的脸色:“不好意思表哥,让你的生辰有了个不愉快的开始。不过这确实只是开始,通知一声,枷锁我已经扔了,从今日开始,你的日子过得舒坦不舒坦,不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的母亲大人。”若是殷陈氏给她脸,她就会给殷陈氏脸,若是殷陈氏不给她脸,那就尽管看看谁的脸面更耐踩吧,她一点都不在乎。
谢妍估计殷正也没心思再下棋了,便动手将棋子一个个收起来,磨了磨掌心,站起身。
“好了,到了用早膳的时候了,我今日可是给足了表哥面子,带了十来个下人来帮忙呢。舅舅和表哥都是入仕的人,体面的人,没有让来帮忙的人饿肚子的道理,我该去喊女主人起来待客了。”
殷正如梦初醒,下意识唤了一声:“表妹!”
谢妍站着,他坐着,她低头看他,第一次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刻,用商量的语气说:“母亲还带着病,我随表妹去安排吧。”
殷府大厅。
谢妍坐在中间的桌子上,殷正和殷顺坐在她身边,他们俩神色都有些不自如,就她的样子很轻松惬意,气定神闲地用餐。
同一时间,敬国公府的家丁们,也围坐了一桌,在旁边的侧屋用早膳。
殷府远远比不了敬国公府,本来地方就不大,被谢妍带了十来号人一塞,估计一会儿客人都没地方站了。
殷家父子现在基本确定,谢妍特地带了一大帮子人,绝对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换句话说,谢妍已经像她所说的一样,不准备再卖任何人面子了,她特地挑在殷正的生辰闹事,就是一个下马威。
殷家父子敢怒不敢言,但还是抱存着最后的希望——殷顺的爹娘,谢妍的外祖父外祖母起身了。
谢妍从小,有娘等于没娘,所以大概是她有一种代偿的心理,和外祖父母,尤其是外祖母的感情很亲厚。
这也是殷陈氏一直以来,有恃无恐的最重要原因,殷家二老就是她仰仗的靠山。老人家永远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只要谢妍顾忌着二老的心情,就只能隐忍不发。
早膳用到一半,视线瞥到殷正扶着两位老人家出现,谢妍心中有数,站起身,恭敬地请安。
殷老夫人看见她,一转疑惑的表情,高兴地拉着她手:“妍丫头来了,阿婆看看,又长高了。”
“阿婆,我都及笄了,不会再长啦。”谢妍挽着她胳膊,亲热道。她从小随老家那边的称呼,唤人阿婆阿公。
殷老夫人觉得孙子估计是瞎说的,妍丫头明明还是一样乖巧懂事,哪有像他说的那样。
殷老爷示意谢妍随他们进里屋,关上门,他严肃地问道:“阿正说你心里不高兴,专门带了人过来闹事,是不是这样?”
谢妍嗤笑道:“表哥不欢迎,我带着人走就是了,连闹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我是在殷家打砸抢烧了么?这闹事的案子,送到京兆府去判,怕是京兆尹大牙能笑掉。表哥一个从六品的军中长史,说话半点不过脑子,这嘴比市井的长舌妇还碎。”她声音故意提高,知道殷正八成在外头听,果然殷正隔着门,脸色青一块紫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