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这风波没过两天已经在云县传开。
茶肆里唱快板的都已经拿它编了词，内容大相径庭，毕竟除了方无隅和金玉楼的人外，也没人真正知道那天晚上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说孟希声给顾司令唱了戏后，顾司令爱才，不忍杀他。有说顾司令放了话在金玉楼，把金玉楼的命悬在他的枪口上，随时准备来取。更戏剧性的一种说法，是说方无隅和顾司令听孟希声唱了场戏后，双双看上了孟希声，结果戏还没完，就因吃醋闹得不欢而散了。
最后一种说法纯属是因为那天晚上方无隅从金玉楼里出来时发疯似的那句话——
“这孟希声，我追定了！”
至于真相究竟为何，金玉楼的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不过大家倒也不甚在意真相，因为和真相比起来，方无隅看上了孟希声这个八卦桃色显然有趣很多。
云县公认方无隅是个花花公子，看上的人没有拿不下的。
云县也公认孟希声是个拿架子的，但凡他看不上的，就算是神仙也拿不下。
方无隅把孟希声所有的场都包了，孟希声不是天天都唱，但凡他开嗓，方无隅提前包场，独准他一个人看，谁也别想分了他的眼福。
这是在顾司令面前小孟君亲自应承下来的，胆敢反悔，小孟君怕方二少爷拆了他的金玉楼。
好在方无隅钱撒得痛快，一个人，付了一场人的钱，小孟君数着钱笑瓢了嘴，抬头看见他家从孙冷森森的一张脸。
小孟君轻咳一声，拍拍从孙的肩膀：“方二少爷阔绰得很啊……那个，对了，再过两天有你的场，准备唱什么？”
孟希声幽幽道：“给他唱一场哭坟。”
“……”
小孟君眼睁睁看着他那位从孙游魂一样飘走。
孟希声说到做到，隔几天给方无隅来了场著名的《青霜剑》，把其中的《祭坟》一折唱得如泣如诉，而且还改变方位，不对着戏台上的坟头哭，把方无隅当坟头哭。
换做其他人一定鸡皮疙瘩掉一地，幸好方无隅内心强大，瓜子壳照旧咬得咯嘣响。
于是孟希声既《青霜剑》后，陆续给方无隅上演了《窦娥冤》《荒山泪》《生死板》，怎么惨怎么演，谁要是隔三差五看上这么一场惨绝人寰的戏，大概饭都要吃不下去。
方无隅不止没有吃不下饭，还笑逐颜开地来看孟希声唱戏。他左手一篮子三味斋的招牌菜，右手一篮子新鲜瓜果，边吃边看，眼睛和肚子一起饱。
戏台上的孟希声暗骂这少爷不是人。
戏台下的方无隅暗赞这孟老板真好看。
至此谁都知道了，方二少爷这回是铁了心要把这孟希声搞到手。
从前方无隅也捧过角儿，但没几个月就不知人家姓甚名谁了，这回不知方二少爷的热度能烧多久。
赌坊为此开了局，赌方二少爷的热度能不能挨过三个月。压不能的一路冲高，几乎到了一赔一百的地步。也有不少人心存侥幸想爆个冷门，万一赢了无疑能大赚一笔。
钱小富把这事告诉方无隅，方无隅挺感兴趣，亲自到赌坊去观赏了这场“三月局”，赌坊老板还怂恿方无隅也来下个注。
这事方无隅不是没干过，以前他捧人的时候还真亲自下场投了一注，也是场“三月局”，他见其他人都压不能，他是个爱做少数派的，偏要和别人反其道而行，结果赔掉了他半个小金库。
钱小富记得这件事，开个玩笑说：“又想下注？”
方无隅掀掀扇子，摸出新买的一块翡翠，质地相当不错，价格不菲。
旁观的人都围拢过来，好奇心驱使之下，大家心焦地看着方无隅，不知他会压哪一边。
却见方无隅把玉揣回了口袋里，噙了点捉摸不透的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赌坊。片叶不沾片尘不染，衣摆在门槛上一晃即逝，留下一圈发懵的人。
钱小富有点意外，追出去问他：“怎么不下了？”
方无隅对着光品鉴他那块新得的翡翠，通透清润，玉质极好。
他答非所问：“你说孟希声会不会喜欢这翡翠？”
钱小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吧，莫非这少爷这次是认真的。
钱小富百思不得其解，孟希声好看是好看，但性子太冷，甩了这么多次脸给方无隅，还揍了方无隅一拳，方无隅不把他当场撕了，居然还能倒追不舍。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方无隅眼睛熏着日头的明艳，亮盈盈地说：“我就是看上了他看不上我。”
钱小富被他简单几个字绕得脑壳一疼，最后明白了方无隅果然是犯贱。
翡翠送到了金玉楼，小厮得了方无隅的赏钱，腿脚跑得勤快。
可惜没几分钟原路折回，原封不动地搁回方无隅手上，不好意思地说：“方少爷，孟老板说不要您的东西。”
钱小富权当看笑话，津津有味，乐不可支。
方无隅挑了挑眉，都能脑补出孟希声说不要时的神态，形象生动到人没站在他面前，他都觉得被对方熏了一脸的嘲讽。
方无隅装模作样地把那块翡翠在掌心掂了几下，然后毫无征兆地一把给碎了。翡翠是硬玉，易碎，方无隅下手狠，裂成三瓣。
钱小富一惊，大叹一声可惜，愤愤地骂方无隅败家，方无隅笑道：“孟希声看不上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不是好东西，我还留着它干什么，送它早死早超生。”
他转头向小厮打听：“你们家孟老板在楼里吗？”
“昨天孟老板唱戏唱累了，今天没出门，现在在后院休息呢。”
昨天孟希声给方无隅唱了场《杨贵妃》，最后马嵬坡自缢那段唱得哀婉动人，因为唱戏者内心本着给方无隅送葬的心情，所以情绪表露得流畅自然，一场戏唱完耗费太多精神，必须休养两天，才好继续变相地给方无隅送葬。
正好有戏开场，虽然不是孟希声的，但方无隅权且找个地方消磨时间，和钱小富一起买了票入场坐下。
戏开场没几分钟，他就坐立不安，怎么看台上的花旦怎么不顺眼。
要是孟希声，这个甩袖一定漂亮多了。
要是孟希声，这句唱词一定更加婉转深情。
萎靡片刻，实在无趣，揪住了先前那名小厮的后衣领，让他笔墨纸砚伺候。
钱小富忙着看戏，没理这少爷要做什么，方无隅情人眼里出西施，钱小富虽然也觉得孟希声唱得好，但不代表其他人就唱得不好，金玉楼的角儿个个拿得出手，如今台上这位不也是方二少爷曾经捧过的么，不过方二少爷脑子说失忆就失忆，能不能记起人来纯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