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悲惨往事（1 / 1）

梨洛不多久就追上了宋若昭。与来时一样，宋若昭在前面闷着头走，梨洛在后面比来时跟得更紧些。梨洛心中有许多的疑问，终是忍不下，悄声问道：“宋学士，你为什么会帮我和文饶呢？”

宋若昭置若罔闻，梨洛讨了个没趣，不甘心，紧追几步又换了个问题：“宋学士，你为什么会进宫呢？”

宋若昭还是不答，带着梨洛回到紫云楼，又一路坐车回到甘露殿内学堂，一句话也没有说。梨洛悻悻然，心里想，“宋学士还真是个闷葫芦。”梨洛现在是宋若昭亲随，待她睡下，又查点了明日早课的笔墨纸张，才回去掖庭。

刚要出内学堂，听到两个巡夜的宫女在墙角避风，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其中有“学士”两个字，吸引了梨洛的注意。

梨洛凑近些，靠着墙，透过花砖，隐隐约约看见两个宫女坐在靠墙的树下，声音清楚了好多——原来这甘露殿的墙大有奥妙，贴近墙，声音会放大许多，怪不得自己和珍宝会被抓包。

一个宫女说：“宋学士这么漂亮，不嫁人倒来做什么学士？听说她家里背景很厉害呢？”

另一个宫女说：“厉害什么呀。她父亲宋庭芬就是个穷书生，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听说笨得不得了，就把五个女儿一起送进宫为自己谋官职。芬姑姑之前侍奉德宗皇帝的，什么秘闻不知道，她说呀贞元二十年——”说着说着，这宫女贴在另一个宫女耳朵上，梨洛听不见了。

就听那宫女啐了一口，“呀，这你也敢乱说，五个姐妹？怕不损了阳寿。”

另一个宫女道，“你脸红什么呀，她们五姐妹都没个脸红的，宋若伦、宋若荀两个还算气性大，不知怎么一起死了。宋尚宫自那之后就端着架子，这宋学士变得不男不女的，你还看不出来？”

那宫女又低低地哎呦了一声。另一个宫女道：“好妹妹，让我暖暖手。”

梨洛听得面红耳赤，气愤不已。这宫中一入夜，黑暗之后不知藏了多少邪念，多少口业！宋学士刚帮了自己大忙，梨洛有心要教训这两个宫女一番，让她俩不敢在人后乱嚼舌根。自己学了点茅山法术，只是皮毛，不过也够用了。当下捏住鼻子起个诀，念起心咒。

那两个宫女正在斯闹，忽听得一个声音幽幽飘来：“这地方这么清冷，二姐倒住得惯。若荀，你快些来。”另一个甜腻腻的声音紧随而至：“姐姐，慢点。紧赶慢赶赶上这上巳节来看二姐，真是辛苦。若遇到多口舌的小人，出恶言的坏人，我们不若借她们躯壳住住，就不用往来奔波？”

这声音仿佛一团迷雾，四面八方，不辨西东，把两个宫女唬得心胆俱裂，叩头不止，口里嚷着：“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求若伦学士，若荀学士，放过我们吧！”

梨洛收了法术，声音渐渐散去，那两个宫女屁滚尿流地逃远了。梨洛得意地拍拍手。身后忽然传来宋学士清冷的声音，不过与平时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有些凄凉，甚至带了一丝惘然：“虽然我知道是假的，也希望她们两个真的来看看我……”

宋若昭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不远的地方，倒把梨洛吓了一大跳。知道自己装神弄鬼被抓了个现行，垂头丧气地跟在宋学士身后进了她的寝房准备受罚。

宋若昭一口一口品着茶，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梨洛低着头，不敢说话。半晌，宋若昭才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入宫时间也不短了，宫里的这点小伎俩也该学起来。”梨洛诺诺称是。

宋若昭又道：“人言可畏。不过她们说的不全是假的。”梨洛惊讶地抬起头，痴痴地听宋若昭一点点揭开她心上血淋淋的伤疤，“我祖上是宋之问之后，到父亲已是穷困潦倒，父亲生了我们姐妹五个，都能诗善文。可是衣食无著，父亲也是没办法，就想把我们姐妹送人，或者说得更明白，卖了。”宋若昭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他买了我们，但是囤积居奇，宣称我们愿以学问使父母扬名，发誓终身不婚，又把我们送入宫中。呵呵呵，”宋若昭惨笑着，“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把我们送入宫中之后就中了丹毒死了。”宋若昭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再回忆，“谢谢你今夜带回了若伦和若荀。居上位者一次猎奇，一次醉酒，蝇头百姓便可能家破人亡。”她哑着声音道，“好了，我的秘密说完了。轮到你说说你是谁了。你熟读经史，还会茅山之术，不知还有多少瞒着的，断不是一个普通歌姬。”

梨洛把自己的身世和入宫的原因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那宋学士为何愿意帮我呢？”

宋若昭道：“我们被送入宫中，上命杜国公试以文章诗赋，经史大义，他赞了我们的学问，大姐才得以执掌记注簿籍，进而当上最高的女官，有我姐妹容身之所。现在这恩情我还了。不过你放心，看在若伦、若荀的面子上，我还会再救你两次。其他你就自求多福吧。”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宫中向来最忌讳巫蛊厌胜之术。茅山法术和巫蛊厌胜虽一正一邪，但被有心人知道，捕风捉影……”，宋若昭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以后切不可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