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坪（1 / 2）
泛舟看他脸色，就知道此人又在为情所困，玩幽怨了，陈皮大大总是倾向于在该开朗的交际时间自闭，潜心思考“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之类的问题。
泛舟以为他快把这个当成学术研究课题了。
“嗨呀，”泛舟伸了个懒腰，岔开话题，“真好，没跟守卫分到一组，否则他一个不注意推我碰我一下，这身老骨头就可以考虑去皈依上帝了。嘶——我就不懂了，同样是学体育，他一身彪悍的腱子肉，我怎么就……”
江夜:“你还是有一块腹肌的。”
“一块？不对，两块，唔——也不对，我觉这怎么都有四块才对头。嗯……我还搞不懂的是，约个麻将他怎么能回回赢？开血流也不成，我都流得快挫骨扬灰了，他还……”
“可能你们几个水逆？”江夜随口敷衍了一下，又问，“你几时学过体育？”
“嗯？咋滴？不信？”
江夜摇头，诚实道：“不信。什么时候的事？”
“额……初中。想当年我可是叱咤风云，三天两头打比赛呢，不瞒你说，咱们学校自建校以来，就出过我这么一个王者。”
江夜：“……”
泛舟啃了口冰棍，伸手搭上江夜的肩：“你看我这，粗筋糙背的，也只能拼拼体力，没两年就因为习惯性脱臼告别竞技圈了。我家摆着的奖状奖杯都铺了老厚层的灰，我不在家，我妈又嫌丢人没给打理，想想心里就吃痛呢，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江夜咬了两下牙巴骨：“原先补牙在医院认识的小哥哥，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还不嫌弃你口臭，现在应该还在职，需要我帮你介绍去。”
“别，我对男人没兴趣。”泛舟连忙摆手。
“你不是要安慰吗？我这里只有毒鸡汤。”
“嗐，野男人我还看不来呢。诶，这样吧，你舞蹈搁置了这些年应该也生了，我也好多年不闯荡江湖，找个时间咱们拉拉筋，顺便比比韧带还行？”
江夜差点一把冷汗擦他身上。
怎么想怎么觉得比赛拉筋是小女孩才会做的事，毕竟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劈/腿”这画面，实在感人至深，可能广电是不给播的。
他把冰棍塞进嘴里，囫囵吞了，推开泛舟径自朝明颀那边走去。
后者百无聊赖地坐在大石块上踢石头，看他来了，分给他一个疲惫的小眼神，扬了下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四目相见的那一刻，江夜有点紧张，不过有了一路上的铺垫，他已经能良好地稳定自己的情绪，尽力维持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奈何泛舟这人一点不明“气氛”为何物，也不谙作为“电灯泡”的“可耻”之处，过来就朗声道：“明老师，太阳晒过的石头坐久了可是会长痔/疮的，哈哈哈哈哈……”
明颀无语，江夜没来头地跟着红了一把脸，就听到附近的小树林里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明颀想必没有坐得多稳，嗖地从原来的地方冲出去，刷拉拉地不见了。
声音的主人是萌芽。
人已经晕倒了，三个人来的时候只听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渐远——什么东西钻走了。
夏天林子里生态环境过于优秀，有长虫也不奇怪，明颀把人抱起来到小诊所检查一番，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小诊所里面除了医生，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老人，最年轻的也年逾花甲，杵着拐杖下巴搁在手腕上，互相小声地摆龙门阵。
小诊所外面停着两个面包车，司机在驾驶座上开了空调耍手机，正是送这些老人来这里的人。
医疗下乡是针对老年群众的惠民服务，不过人年事高了经不起颠簸，村里的路本来就不好走，明颀想着，出门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服务上门，朝仁至义尽这个词再迈进一步啊。”
坐在靠门口的一个老人说了句什么，明颀没听懂，望向萌芽，后者也一脸懵逼：“我从小在新疆读书……”
真好，两个外地人聚在一起了。
当地方言对于他们仿佛很不友好。
明老师莫名有一种“同病相怜”、“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更加认定了和此人的“队友”关系，决定送佛送到西，接下来特别关照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明颀：“萌芽？”
“嗯。”
“方便叫名字吗？我不是你们群里的人，不受规矩限制。”
“哦。”萌芽只是回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明颀等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要为难他为妙，于是对他打了个响指，眼睛转了一圈：“那我叫你娃娃吧。”
“额……嗯？我也就，小你……”
“小我十载，我知道，不要用年龄来刺激我了，没人告诉你老年人心脑血管容易被过激言语折腾得破裂出血吗？娃娃就是一个亲切的称呼，我们那边都这么叫，不是说你幼稚，也不是占你便宜。”
萌芽愣了两下，默允。
医疗小队用“先进”的设备帮当地老人检查身体的时候，七人志愿小队就在各自领地等候差遣，他们简直就是来打杂的。
比如清理地上的老痰。
这工作还得几个人协助完成。
首先得有一个去附近的哪户人家那里取一铲柴灰浇痰上，然后另一个招呼大家小心不要“踩雷”，最后才是扫地的那个展示神功。
这种事理所当然地被几位男士承包了，连体婴三人组就在旁边看热闹，边看边捂嘴笑，等他们忙完了问需不需要纸巾。萌芽弱不禁风的一个风吹灯，指不定还不如人家女孩子，他们三个也没那么死心眼要跟他分摊劳动任务。
检查工程一直持续到夜里九点过。
常规项检查，什么测血压测结石之类的，都很水，血都没抽，差不多都是走过场，即使中间有不配合的情况出现，结束时间仍是比预计地早上个多小时。
医疗小队跟他们几个做完拜拜，开着车走了。村医也熄灯走人。
小卖部外的白炽灯给明颀脸上镀了一层金光，连头发丝也连带被渲染成金黄色。
年轻点的那个村医向他摆摆手，道：“大功告成，回家吃鸡。”
“大吉大利。”
他环视了他们一行人：“等人？”
明颀：“是，约好见面，不多会儿就来了。”
村医还想问他们有落脚的地儿没有，转念一想：关我屁事。于是闭口笑笑，扬长而去。
小卖部的铃铛样式的灯在风中摇曳，灯光有些不稳定，闪烁几下，继而恢复正常。
明颀长舒了口气，对江夜摊出手：“手机借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