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今夜对于京城众人来说，都是个无眠夜。

姜稚坐在马车上，瞥见翻飞的车帘中，两侧房屋不断有灯光亮起。

不时便有一户家中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像催命符般，声声敲在人心。

姜稚的脑子却异常清晰。

楚帝这样大费周章，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地抓刺客，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要用刺客一事，敲打那些与他作对的朝臣。

楚帝当年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宗族旁支，侥幸坐到皇帝的宝座，一直被天下文人诟病，言他“德不配位”、“得位不正”。

前朝太子贤明仁德，生得俊俏儒雅不说，做得一手锦绣文章，颁行的政策更是惠国利民，深得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爱戴。

新朝建立，仍有不少朝臣、百姓对他怀念称颂。

当年三皇子谋反逼宫，软禁皇帝太子，威逼百官称帝，前太子不愿看见自家父子相残，写下檄文征讨新帝。

若不是百姓们响应前太子贤德，大开城门引起义军直捣皇城，现在的楚帝，也不能借由“清君侧”半年之内攻进皇城。

只是百姓还没欢欣雀跃太子被救出来太久，楚帝却自己摇身一变，当了皇帝。

前太子却因“进献皇帝之位”被封了个献王。

楚帝登基后深恐辜负献王一片心意，一直勤勤恳恳，谦逊有礼，十五年来治理得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按理也算一代明君。

唯一被世人记挂在心，口诛笔伐的，是他称帝一年后，献王府一家一百三十多口一夕之间葬身火海，无一幸免，偏偏纵火的贼人——一个小侍女，至今逃亡在外。

没人觉得这是意外，都将此事归咎于楚帝位置坐稳了，便要斩草除根。

因他得位不正且书读得不多，朝中不少大臣对他也是极为严苛，动不动便要将他与献王作比，提出的意见也总是被驳回劝谏。

十五年，为了后世一点好名声，隐忍至今。

看今夜的架势，是忍不下去了。

谢琨异常沉静，姜稚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因此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马车行驶到宫门前再次停下时，谢琨看了眼姜稚，“到了。”

立即就有守军过来敲了敲车壁。

谢琨掀帘看向他，那小兵行了个礼，低头抱拳，“陛下有旨，今夜进宫的一律不许乘车，请下马接受检查。”

姜稚和他对视一眼，纷纷整理好衣服走下马车。

此时宫门口倒站着四五个人，姜稚看了一眼。

搬出宫外的几位皇子都在门口，就连早已嫁出去的大公主也在。

这样大张旗鼓，只怕京城说书的接下来三月都有故事可讲。

姜稚和谢琨二人依规矩搜身检查一番，那小兵将他们引致那几人后面站定。

那几人以大公主为首皆沉默地站着，当姜稚和谢琨是空气，一声招呼没打，一眼都没回头看。

只有二皇子回头，瞥见姜稚，狠狠瞪了一眼。

二皇子不得楚帝看重，年满十八就早早搬出皇宫，他母亲惠贵妃，是原本陪着当今皇帝攻进皇城的原配，可惜陛下爱慕谢氏温婉，封了谢婉做皇后。

所以平日对他们姜家这种皇后身前的“走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姜稚这两年没少和他碰面，两人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炮仗性子，一点就炸，不互相刺几句不舒服。

此刻在宫门外等着楚帝传召，他也不敢吵闹，只哼了一声就回过头，然后向前一步，把自己与谢琨的距离拉开。

于是，姜稚和谢琨站在一起，其他的皇子和大公主站在一起，泾渭分明。

宫中过了宫禁，更何况刺客还在流窜。

楚帝打的是高高拿起，重重放下的算盘，宫门查得很严，他们若想进去必须得到陛下的宣召。

姜稚等了一会儿，看着一队又一队禁军骑马从正门呼啸而过。

她略微皱眉。

从“蛛网”发现刺客到现在，恐怕有一个半时辰了。

看样子，竟还没抓到，而且，连一丁点行踪都没找到。

就算是楚帝借题发挥，这么多人马翻查宫内宫外，就是根苍蝇腿也该找到了。

这刺客莫不是会飞，城防司与禁军一同查找都能让他找到机会隐藏踪迹？

正想着，宫门内终于传出点人声。

姜稚循声望去，只见楚帝身边跟了十几年的宗籍在前面引路，身后跟了两个人。

一人头戴玉冠却学女人一样披散半边头发，衣衫拖拖沓沓，举手投足忸怩妩媚，说不出的怪异。

这幅样子不用看脸在座各位都认识，不学无术却会投胎的靖廷侯。

宫外众人隔老远就听见靖廷侯和他身边人玩笑，顿时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谢琨更是悄悄凑到姜稚耳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