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风波(1 / 2)
初春的清晨,庭院里的梅花开了。
伴着半消融的白雪,白色的花瓣更显得冰清玉洁。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秀婉赤脚站在窗前,欣喜地看着窗外的梅花,喃喃吐出这句诗。此时屋里虽然烤着火,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不穿鞋,小心着凉。”顾远修练完剑,从门外走进来。
“没事,我不冷。”秀婉笑嘻嘻地说。
顾远修赶紧进内厢拿来衣服给妻子披上,嗔怪道:“娟儿怎么最近偷懒了,任你打赤脚站在窗前。”
不等秀婉搭话,从外头端水进来的娟儿笑着辩驳:“少爷当真冤杀奴婢。奴婢劝过少奶奶多少回了,她总不听。别看少奶奶人前是大家闺秀,背地里却是个小孩子——让人操心得很。”
秀婉听不得自己的丫鬟这样拆穿自己,笑着跑过去作势要打。顾远修满含爱意地看着自己在远处和丫鬟玩闹的妻子,他真想时间永远停在此刻。
可是现实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作为长子,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有时候你的一些牺牲,能让其他人的人生变得完整。修儿,你记住了吗?”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句话,这是他多年前听到的一句嘱咐,彼时他还年轻,并不明白其中含义,后来娶妻成亲后,尤其是遇到了秀婉,他似乎理解了当年说这句话的人的心境。
至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番梳洗过后,他去了前厅招待客人,而秀婉则去后院帮忙。
元宵节不比过年,人虽然多,但大多数近亲好友,招呼起来也算容易。
顾远修顾远文两兄弟早早地在前边引客到园子里,忙个不停。
园子里舞台早就搭好了,据说今天得从早唱到晚,虽然辛苦,但主家给的赏钱丰厚,曲班子里的人都不敢怠慢,先是霓裳,后是六幺,都是当下时兴的曲子。而表演者也同样出彩,尤其是台上赤色衣服的女唱师,她年纪虽小,然而唱功了得,每次出场定然能赢得满堂彩。
华秋的院子离唱曲的园子很近,外边的曲声传到园子里来,倒让这个冷清的地方多了些许生机。安姨娘本来在屋里刺绣,见华秋的屋子半天没有动静,不禁急得催促起来:“秋儿,怎么还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再晚些怕是要挨骂了。”
兴许是安姨娘的话起了作用,不一会华秋便出现在了院子里,她似乎有些憔悴,但这种憔悴给她原本美丽的容颜上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神色。
安姨娘既骄傲又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若说整个顾家,华秋当算得上头等的美人,她话不多,却心细如绵,心地善良,处处懂得体贴别人的难处。只可惜她运气不好,投错了娘胎,如果她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就不是这般境况了。
想到这,安姨娘习惯性地叹了口气。
华秋给安姨娘道完安后,就带着婢女匆匆出门了。她永远匆匆走着,仿佛后边有谁追着赶着似的。但其实没有人逼她,甚至大家都有些忘了顾家还有这号人物存在。这样也好,华秋很享受这份孤独,她能呆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画一整天的画,或者什么也不做,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时间在她这里没有流逝的迹象,只因她独有一份令人心静的力量。
她照着往常给长辈问安后,被下人带到了饮雪庐。屋子里面很是热闹,华清正和华月玩闹着,一旁的明筠在静静地看书。几个丫鬟们边端茶倒水边聊着八卦,见她来了,忙帮她把披风取下来。
华清停止了玩闹,开口问:“今晚元宵宴后,我们要出去看宫灯,二姐姐你来不来?”
还没等华秋说话,华月便学着大人的语气抢着回答:“二姐姐才不去呢,她是个木头美人,木头有什么乐趣?”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滞了,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传着眼神,都不敢看向华秋。华清一手打过去:“小孩子胡说什么,不准这样说别人!”
华月不服,嚷嚷道:“大家都这么说,怎么我说就不行了…”
明筠赶紧出来打圆场:“姐姐别理她,她是童言无忌,大家都没这么说过。”但话一说完,明筠觉得这更像是此地无银。
华秋脸上仍旧淡淡的,她微笑道:“月儿说的没错,我确实无趣了些。”
“听说今年雁行馆费了好大价钱制作了凤凰宫灯,肯定很漂亮,”华清忙岔开话题:“二姐姐你一定要和我们一块去啊。”
“好。”华秋点了点头。
这下大家都开始惊讶了起来,她们没想到华秋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和往常全然不同。难不成华月的话让她受刺激了?
这场风波过去后,明筠把华秋悄悄拉出去道歉:“姐姐你别在意,华月年纪小不懂事。”
华秋摇摇头,认真地说:“我没有怪她,她说的是实话。”
明筠见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硬挤出笑容。
当她准备回屋的时候,华秋却突然开口:“这世上,还没有值得我去争的东西。”
明筠转头望去,发现华秋伫立在那里,眼神有些飘忽。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倒不如说是华秋的自言自语。但此时的华秋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明筠从她冰冷的外表下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正在暗自流动的东西。
许久之后明筠才明白那种东西叫做:野心。
天渐渐晏了,京城四处张灯结彩,人群也开始涌入街头。雁行馆一处尤其热闹,人声鼎沸,车马声络绎不绝,看来大家都想一睹今年的宫灯风貌。
周氏一再嘱咐顾远文要照顾好妹妹们,顾远文一边点着头应承着一边把母亲推回去了。
林伫早早地在桥头那边等着了,人流太大,他好几次都被挤下去然后又勉强挤了上来。
顾家一群人好不容易才和林伫汇合,顾远文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咱们看完宫灯就去鹤影湖坐船吧,这边人实在太多了。”
“好,郁才快把东西拿来。”林伫吩咐道。
林伫的小厮郁才赶紧掏出了几副面具,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这是送给我们的?”华清惊喜地问。
“是啊,想必此时要去买面具就来不及看宫灯了,因此我叫郁才先去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