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1 / 2）

1

少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植物攻占了整个城市，人类就像是生活在丛林之中。钢筋水泥的墓碑还升腾在半空中，一些植物顺着墓碑爬向时空裂缝，然后在裂缝的入口处极速枯萎。

值得欣喜的是，植物的疯狂生长似乎对“活性死神”起到了很强的抑制作用，病毒仍然在传播，但是其活性变得越来越弱。当然，科学家和医学工作者仍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但至少从调查的数据来看，植物生长越茂盛的地方病毒越弱。在某些已经被植物完全覆盖的城市，病毒本体已经回归到了完全不具有活性的普通蛋白质的状态。科学家们只能呼吁，放弃向南北极迁徙，更实际的目的地应该是附近植物最茂盛的地方。森林、田园、丛林、沼泽，这些平时人烟鲜少的地方如今为人类所趋之若鹜。那里没有方便的自来水，没有电，没有床，他们只能凭借着祖先传下来的智慧艰难地维持温饱。即使这样，这些曾经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类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仍然甘之如饴。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只要能活下来，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是的，牺牲一切，包括人性。

一开始，他们消耗着残存不多的方便食品，没有食物了之后大多数人只能挨饿。后来，人群之间开始发生食物的争夺，最后所有的人都参与其中，他们不再被叫做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他们只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和无法满足的胃。

当城市的食物被消耗殆尽，一部分人选择离开，他们冒着感染病毒的风险回到文明社会，而另一部分选择留下来的人开始学着打猎。只是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类，早已不再具备狩猎人的体格和技能，他们频频失败，最终在饥饿和绝望下彻底崩溃。

某个晚上，一家人正在自己搭的简易帐篷里熟睡，丈夫因为疲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妻子睡得很不踏实，因为她非常饥饿，她用一天的时间搜集了可以食用的昆虫，最后全部成为了她丈夫和儿子的晚餐。自从逃难开始，丈夫对待自己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差，一开始他还会非常具有男人气概地主动承担任务，到了后来，他渐渐变得懒惰倦怠。妻子永远记得丈夫对她说的话：“你如果不去找吃的，我们全家都得饿死。”

她变成了一个奴隶，她想过逃走，脱离丈夫的管制，可是她舍不得自己五岁的儿子。在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她猛地睁开眼，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跪在自己身边，男人看到她，赶忙伸手把睡在她怀里的小孩捞了过来。女人想要抢夺，但是她因为饥饿根本使不上力，只能一边哭喊一边看着男人把小孩从她身边带走。

“来人啊！有人抢我孩子！”她一边用力推醒自己的丈夫，一边狼狈地爬出帐篷，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一群成年人把帐篷围在了中间。他们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就像死人一般，只有在看见男人手里哭喊的小孩的时候才露出了久违的欲望。

“救救我！那是我的孩子！”女人大叫道。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掏出一把匕首，当着她的面割断了小孩的脖子。

她的丈夫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扑向孩子已经绵软的身躯，却被那群人无情地推开。争斗持续了至少二十分钟，女人已经把嗓子喊哑了，她知道一切已经于事无补，便做出了她这一生中最重大也是最残忍的决定。

“你们把他也带走！”女人指着被打得趴下的丈夫，“你们不带走他，他早晚会像抢夺我的食物一样抢夺你们的食物！带走他！”

丈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曾经是一个非常温柔贤惠的女人，但现在的她目露凶光，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人群木讷地盯着俩人，几秒钟后，他们默契地向男人靠拢。男人挥动着拳头，却很快就被制服住。还是刚刚那把匕首，草草结束了一家子中两个人的性命。

当天晚上，女人吃上了进入丛林以来的第一口饱饭，她的目光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呆滞，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逃走了，她的灵魂被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自这起冲突之后，这种毫无人性的生存模式开始像瘟疫一样像全球散播开来，这个时候，人类学家得出结论，人类已经不再是人类了，现在的人类已经从文明中消失，只留下一片墨水般深不可测的倒影。

2

“这才是毁灭人类的最残忍的模式。”

正如程啸所说的，毁灭一个生命最决绝的方式并不是让其消亡，而是使其保有生存权利，却只能生存，再也体会不到生存的意义。

“太残忍了……”这是万俟生说的。

“没有办法，”张书云则说，“人类走到这一步了，现在的决定也是他们自己做的，我们没有权力干涉。”

邹行远感叹道：“人吃人啊……自从快播被封了之后我就再也没看过类似的电影了……”

“快播是什么？”万俟生问。

“你哥没教你吗？”

万俟生诚恳地摇了摇头。

正如乐龙囚牛所说的，异世子对地球的法则造成了破坏，而这些破坏直接导致了人性的泯灭。人类不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他们同其他的物种一起，必须学会适应新的法则，才能在新的世界里存活。

第三个异世子很快降临在少年们身边，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这个异世子是来与他们谈判的。

当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突然被拉入了一个封闭的黑暗时空之中。他们悬浮在空中，四周都是点点星辰。正当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们四周响起。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害怕别人打扰所以重新建立了一个空间。”

这个声音明显是被处理过的，并且它更像是一个录音，因为无论他们怎么问问题，这个声音都不理会。

“想必你们已经与我们世界的世子有过接触了，我想说的是，你们虽然打败了他们，但是最终还是会输给我们。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仅凭你们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和我们对抗的。把地球留给我们，我们便不再攻击龙宫。”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沟通，还剩两次。”

这些就是对方说的全部内容，少年们觉得，这一点也不像是在谈判，反而是单方面的威胁。

“不是，”程啸暴躁地说，“他啥意思？让我们把地球给他，然后永远呆在龙宫里哪儿也不去？”

“不，”张书云说，“他就是告诉我们，我们完蛋了。地球没了我们还呆在龙宫里干嘛？打麻将吗？”

“所以说，这个人只是来通知我们？”万俟生难以置信地说，“那个世界的沟通模式已经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