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邀庄(1 / 2)
云笛撑着屋檐,悠闲地挂在半空晃荡,他衔着的油纸包也跟着他一起晃荡,同时也带动了白容止的眼珠。
他一出现,白容止便全然不管他说了什么,眼中仿佛只剩下那一串散发着勾人香味的纸包,冲云笛张开双臂,口中道:“笛子,到爹爹这里来!”
云笛冲他翻了个白眼,身形一荡,人便轻飘飘地落在栏上,屈身蹲下,垂着手望望廊下的池子和廊上地面的狼藉,对白容止说道:“你缺什么德?”
“三从四德。”白容止扯了扯嘴角,“来来来来,把吃的给我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谁说这是给你的?”云笛把纸包往云矜言怀里一扔,转头道,“一人一包。”
那绳上仅三包,一人一包,是说云明澄、云风猎、云矜言,一人一包。但给了云矜言,最后也都要到白容止手上,不同的是云矜言会到白容止手上的量有多少。
云矜言眼神一动慢吞吞解着绳子,分出一包来。那边白容止肃然地跟云笛讲道理,“你给他,和直接给我,其实没有区别。”
“那你还废话什么,我给都给了。”云笛歪了歪头。
“这个就是我们男人的面子问题了。你还小,不懂。”白容止一脸诚恳。
转世后,白容止确实大了不少,这点便宜,白容止无论如何是要尽占的。
云笛冷哼一声,,不理睬他的故作深沉,一抬下巴,道:“这是我用云家的钱买的,只给云家的人吃。柳公子,你姓云么?”他刻意在“柳”字上加重了音,提醒白容止,他现在的身份是柳青酒义子。
白容止低头沉默片刻,像是一阵思索后才抬头道:“那我姓一刻钟的云,也不是不行。”他瞥一眼云矜言,目光幽幽,“云闲哥哥,给口肉吃吧?”
云矜言本是要把余下两个油纸包还给云笛的,白容止的话一出,他手上一顿,而后才状若无事般继续动作。“送过去。”他简单地对云笛道。
云笛接了纸包,往背上一甩,目光在白容止和云矜言之间不住转,突然勾唇笑了笑,道:“那就不打扰了。”
他一屈前身,跳到地上,转身悠悠欲去,白容止在他身后抱臂,道:“云笛弟弟,要柳哥哥给你带路吗?”
云笛头也不回,“我又不是你云闲哥哥,迷不了路。”
“什么我云闲哥哥,这也是你云闲哥哥。”白容止虽在同云笛讲话,眼都笑意盎然地望着垂眸不语的云矜言,道:“咱俩,是一家人……”
远远地,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白容止听了也不恼,亦是一笑,指着云矜言手里的东西乐呵呵道:“哥哥,给我咬一口嘛。”他故意把尾音拖长,像只小钩子,不上不下地钓着,有一瞬,像极了正在撒娇。
云矜言仍不应,只是把东西递给他。白容止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看一眼,说道:“码头旁那家羊肉店。我说那么长的时间他上哪儿野去了。”他咬下一大口,弯了眉眼,惊喜道:“喝!还热乎的!”
云矜言抬眼,淡淡地看着白容止。白容止只道他也想吃,便举到他唇边,“哥哥吃不吃?”他张口闭口都是哥哥,似是当真要叫满一刻钟。
云矜言既不接肉,也不应那声“哥哥”,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白容止,便转过头去。白容止把脑袋凑过去,要看他表情,他便无奈地转回头,伸指把那颗动弹的脑袋摁了回去,淡淡道:“不吃。别闹。”
白容止没吭声,他刚吃了满满一怀糖炒栗子,并不十分地饿,只是被香气勾起了食欲,想要尝个鲜,因此他虽叫着要,真正吃到口中,却是慢条斯理地嚼碎了,半晌才吞下第一口。等那一口稳稳入腹,他才开口道:“哥哥不问问云笛的事儿么?”
他知道云矜言想问,却又在等自己主动提及,他会避着云家的弟子,在其眼前装作他和云笛二人未曾熟识,但从不会在云矜言面前刻意掩饰。
他倒是想要云矜言主动问起,可左等右等不到,干脆自己挑明了。云笛好歹也是事主,早些接触各中要务看清状况,也不是坏事。
廊下那一池子水,先前被搅混了,泥沙倒是沉得快,像是水底有双手将其往池底拉,池水愈加清澈,锦鲤如翔浅底。
云矜言望着那池水,像是在看水底的假山,又像是看鱼和王八,亦或是看白容止摆出的不伦不类的桃花,亦或者眼中空空,什么也不看。
他不说话。
白容止垂了眼,收拾一地金银铜铁,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等我开口问你?你问我一句会死吗?会吗?”他冲云矜言脑上弹了枚刀币,“会不会?”
云矜言抬手接住,素净的指尖摩挲过古币上风露磨蚀的刻纹,“不会。”他淡淡道:“那你们是何时相识?”
“十——一年前。”白容止掰着指头算,说道。他们二人转世为人后,确实是那时头回相见。他也不怕云矜言有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地说:“青灯之乱,他是那个吹笛子的孩子。”
这是承认了云笛是当年青灯之乱的主使。能以笛声驭鬼的可怕人物,竟一直都在眼前,这些年少年人前人后言笑晏晏,半点不似当年险些废了白容止一条腿的凶残模样。
云矜言眼神一动,面色沉了下来。
白容止又吃了一口肉,舔舔唇,道:“可是你看,他除了那一照面,从未伤害过你我,更不用说你哥。你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你们几个当成家人的。”
白容止把一堆不用的钱币悉数扔回池中,池水翻出水花,惊得锦鲤四下游散,一池子清水又一次被搅混。
“你们家视修此邪道者为恶,可他再罪恶,也抵不过你们心中的至恶。”白容止往栏杆上一靠,晃着腿笑道,“你们放心用他好了,这么厉害的帮手,不要的是狗。”
云矜言沉默片刻,白容止盯着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不是也敢用我吗,云闲哥哥?”
云矜言哑口无言。
若论修习邪道,云笛和白容止本质上确为一路,若论品行作风,云笛也是跟着他们长大的。道理上,他能信白容止,自然也能用云笛。
“你若只与他这一照面,不至于如此。”云矜言淡淡道。
“那是自然。不过你提醒我了,当初他差点废了我一条腿的事儿我还没算呢。”白容止狠狠叼中手中美食,满足地眯着眼,含糊不清道:“看在肉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他为何叫你……阿喑?”云矜言看向白容止,发现后者也看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