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杨氏（1 / 2）

反正这些少年，迟早都会是死人。

挨到那群少年也登了岸，还了船，杨家小姐也终于缓了过来，捂着胸口闷闷道：“好了，我带你们去……”

杨蕙兰脚下虚浮，仍坚持着要徒步走回家，一行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排场颇为足，惹得行人纷纷回首注目，在那些目光沐浴下，杨蕙兰的步伐也莫名稳健了许多，插着织金首饰的脑袋也扬了起来。

云明澄走着走着，忽觉身边一空，少了一团鲜红，回头一看，云笛落后几步，回头不知看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云明澄问道。

白容止闻言回头看了云笛一眼，正好和云笛转回头时移来的目光对了一下，默契地同时移开眼，似乎什么都未发生。

云笛笑道：“无事。”他顿了顿，他又笑吟吟道：“哥哥，我找个地方解决点事儿。”

说完他抽身便走，云明澄拦也拦不住，只能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入人流，一辆独轮车载着店家囤积的旧皮毛行过挡了一下视线，那片火红的衣角便不见了。

云明澄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带了几分纵容意味。他听见白容止道：“小孩子嘛，就是容易憋不住，还老爱到处逛。”

“柳兄似乎很了解，你们何时这么熟络了？”云明澄笑着，言语中有些许探究。

在船上时，他分明听见云笛唤白容止言阿喑，且看二人玩笑，像是相识已久，只是在人多之时，二人又是行若陌路，毫不相干。

“不熟，不了解。”白容止把头扭了回去，“孩子不都这样？我就是这样天南地北地跑过来的。”

房檐上传来一串脚踏瓦片的声响，是一群人拿着刀枪棍棒追杀另一伙人，身轻如燕，灵活地在屋脊间跳动。其中一人动作有些笨拙，一脚踩空，滚落屋檐的同时带下了人家屋檐上几片青瓦，“砰”摔落在别人家拎出来晒的棉被上，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于是追的人里头下来一个渔民打扮的，插鱼的尖头竹竿往石缝里一伸，人顺着竿子下来，还未落地便用粗棍击打摔得眼冒金星的人，口中喊道：“还钱！二两八分七厘！一个字儿都不许少——！”

“干嘛呢！！”屋里头出来一老妪，苗家人打扮，看见一地碎瓦便怒而大骂，骂的是苗家人土话，睡也听不懂。

“她在骂什么？”云风猎正巧目睹全程，边感慨此地民风混杂，边问道。

一旁人俱是摇头，白容止看了一眼，道：“打碎檐上瓦，于苗家人是一大晦气，那老婆子大概在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吧。”

他们就这样一路热闹看下来，各地来的人、事、物都一一领略，见识一番淮扬的人烟阜盛。行至杨家大院门前时，云笛还未回来，云明澄在门槛前望了望，被云风猎催进了门内。

杨家大院就靠近水道，临河那一面是大赌坊，后头便是杨家的住宅，粉墙青瓦。大宅凡是山石、树木、墙院皆成合抱之势，意在收聚财气，前门阔大威武，明晃晃摆着一尊貔貅，意为财源广进，赌客进门都先摸摸神兽头，贴金的脑袋都被摸秃了。

杨蕙兰入门时，家丁婢女皆急急上前来迎，见有客人，便有一人上到堂屋禀给屋里人，口口传告，消息很快到了杨老板耳中。

杨老板本是坐在披着虎皮的老爷椅上啜着香茗看账簿，一听女儿回来了，乐呵呵地一翘倍显他精明的小胡子，肥胖得颇为喜人的身子一拧，拧到了院中，声如洪钟：“乖丫头，终于回来了——额？”

杨老板有些意外地看着院中一大群人，似是没想到手下说的“小姐带了一群客人”的一群会有这么多，还是一群……男人。

一群觊觎他宝贝乖丫头的男人。

杨老板精明的小眼睛一眯，油光满面的脸上挂上弥勒佛似的亲善笑容：“有朋自远方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丫头，这些是……？”

杨蕙兰在老爹面前倒是威风十足，插着腰道：“我客人，住家里。”

杨老板飞快地思索了一下人口费，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口中道：“哎哟，这么多客人啊……”

云明澄上前，彬彬有礼道：“叨扰了，我等住的时日不多，到时结算房钱，就按外头旅店的价格算便是。”

这话戳进杨老板心里去了，他正欲说话，败家女儿却嗔道：“怎好意思让客人付房钱？本就是请你们上我家做客的。爹，你说是不是？”

不是。杨老板心里道。

但是他不敢讲出来。

云明澄摇了摇头，道：“谢杨小姐好意，房钱是必然要给的，毕竟叨扰。”

任谁都看得出来杨老板脸上肉疼的表情。从商人身上抠铜板，就如同叫他们生不如死。云明澄不愿不愿就此得罪这位明面上的赌坊大老板，形事都顺着商人的心思来。

“哟，什么事儿啊？今个儿这么热闹？”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梳着双髻的丫鬟拥着一涂脂抹粉的妇人步入院中。

“娘。”杨蕙兰叫了一声，贴了过去。

一家三口，父亲丰腴肥硕，母亲干瘦如柴，站在一起颇具冲击力，身材合中的女儿往中间一站，倒是调和不少。

杨夫人高颧骨，深眼窝，吊梢眉用螺黛描得斜飞入鬓，枯柴似的五指掐一面盘铃团扇，一件院内皆是翩翩公子，双目便陡然放光。

女儿带了男人！

一堂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准女婿！！

杨夫人激动地快步上前，玉搔头一步三摇，人同一阵风似的刮到云明澄面前，热情道：“哎哟哟，这位……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我看你头顶五彩，是大吉大福之相，正好和我女儿这多子多孙凑成一对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