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弃刀（1 / 2）
花战夏揪住白容止的后颈，踩着白容止的疏云剑，又将下坠的云矜言抓起。白家剑法追求唯快不破，白启南的青虹和白容止的疏云都力求轻便，两个人的重量已是极为勉强，上了三个人便是立刻沉沉下坠。
花战夏喊道：“你怎么那么重？”
白容止同样喊道：“你说我吗？”他抱紧了怀中的琴，叫道：“云闲！你的琴怎么那么重！”
云矜言勉强稳住身形，面无表情道：“闭嘴！”
“花夏！带我上刀！”白容止吼道，“把剑留给他！”
“作什么妖？他又不会御剑。”花战夏皱眉，他正在迅速搜索下方烟尘之中有无漏网之鱼，说话间，他已弹刀将几具阴气尽散的白骨削成几段。
头顶圆月已露一大半，笛声再也没响起过，白容止召来的魔物随阴气一起缓缓退去。
三个少年灰头土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夜这天狗喰月算是熬过去了。
这一松气，所有疲惫、后怕、痛楚一起涌了上来，灵力的空虚使花战夏和白容止一阵眩晕，快落地时几乎是一个猛子就摔下剑往地上栽去。
白容止脸色苍白，咆哮道：“疏云听话云闲注灵入剑凝神聚气剑随意动我相信你——！！”
云矜言心下一震：他在教我御剑！
身比意更快一步，手一翻，拍上剑身，原本光华浅浅的疏云剑立刻流光溢彩，发出微弱的蜂鸣！
“云闲云闲云闲云闲——！”白容止眼见地面急速向自己的脸庞贴来，心一横，一拧身体，人在下琴在上，仰面对着飞驰而下的云矜言咆哮出声。
云矜言瞳孔一缩，最后一刻终于赶到，双手一抓，提起了最近的花战夏的后领，又要去捞白容止。
然而那剑在白容止手上乖顺无比，在云矜言脚下却十分狂躁。云矜言刚接住白容止，那剑就一阵爆亮，猛地一甩，竟将三子尽数甩下了剑。
“玩儿我呢？”花战夏一怒，纵然全身绵软无力，仍咬牙一挺身，费力运起灵力，在落地的一刹那使尽全身气力侧身翻滚几周，极为狼狈，却算是卸去了一些下落的冲击。他还没停稳，又抬头急急看向白容止那方。
只见琴垫着白容止，白容止垫着云矜言，从近地面摔下。云矜言本以为要受那落地的冲击，不曾料到白容止紧闭着眼，忽得伸手一扫琴弦，琴身铮然一响，耳边便是听得狂风一起，他们下落的身形一顿，似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身体。
未及云矜言细想，他只觉身体忽又一沉，狂风止住，他二人砸在石砖地面上，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动。虽然难免疼痛，却比刚才径直下落可能造成的后果轻多了。
白容止却是浑身一震，琴弦崩一声被扯断。
云矜言感到身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起身一看，只见白容止大腿上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奔涌，顷刻间染红了大片白衣。
本就还没完全止住血，白容止这么大动干戈，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云矜言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耳边响起花战夏有些惊慌的声音：“躲开！”
他抬头一看，原本失控在空中横冲直撞的疏云剑已然转了头，俯身直直地朝地上二人刺来！
云矜言伸手迅速抱起半昏迷状态的白容止，单掌拍砖往一旁一翻。那疏云剑爆溢着灵光从云矜言后背险险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后霍然钉入青石之中，爆出不小的火花，溅起一片碎石。
花战夏喊道：“跑！疏云失控不认人的！”
疏云剑上灵光并未就此散去，深深钉入青石之中后，剑身又开始疯狂颠动，蜂鸣声越发尖利，仿佛仿佛嗜血的野兽被难得的血气激起了隐忍许久的渴望。
云矜言不假思索地躬起身，目光触及白容止失血中的大腿，一伸手托起他的膝盖，将少年横抱怀中，弹身闪进一间店面破败的裁缝店，脚上一踩那摇摇晃晃的椅子，稳稳落入柜台之后，再将白容止轻轻放在地上。安顿妥当之后他才想起花战夏还在外面，一皱眉，双手一攀柜台，又探身飞了出去。
白容止悠悠地睁开眼，只觉脑中嗡鸣不止，头痛欲裂，腿上更是不消说。他一抬眼皮，就见一张生得极好的面目映入眼帘。
云矜言的脸庞和颈部的曲线十分流畅，发丝从脸颊一侧垂下，轻轻在他的眼眸上拂过。许是因为外面的月光太亮，衬得他的颜色越发清冷，眼中也带了轻飘飘一片微光，其余深处却是不起波澜。
美得如同谪仙一般的少年，在白容止眼中却像寂寞庭下如水的月光，近在眼前，想要诉说，却不得其所。
见白容止睁眼，云矜言移开了目光，淡淡道：“醒了？可以把琴还给我了么？”
白容止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而且仍死死抱着那把琴，琴弦还被他弄断了一根，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但他脸上又是一派笑嘻嘻的模样：“不好意思呀云闲，你的琴太喜欢我了，就是不肯从我身上下来。诺，我现在还给你啦！”
云矜言淡淡扫了他一眼，手上抚过那断弦处。白容止见了立刻道：“我会还你一根弦的，绝对是最好的。”
云矜言脸上不带一丝感情，他道：“云家琴弦有特制，你赔不了。”他似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你的剑……”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疯，主子有毛病剑也有毛病。”花战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容止动了动头，发现他们三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花战夏和他中间夹了个云矜言。
白容止想爬起来坐着，刚有动作却被云矜言摁住，“你能不能安静点？”
白容止冷静地说道：“不好意思真不能，扶我一把就一把。”
云矜言一皱眉，还是小心地扶了白容止坐起，又迅速收回了手，端正地放到膝上。
白容止咋舌道：“云美人你好贴心，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朋友呢？”
他紧贴着云矜言，能明显感觉到云矜言身体一僵，立即道：“你别生气别生气，你没朋友是因为太要脸，而我和花夏又不要脸，你看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算是朋友了吧？”
“你不要脸，别拉上我。”花战夏道，他抱着刀，昏昏欲睡却还要与白容止斗嘴。
“你别吵！”白容止斥道。
他见云矜言不答话，就伸手拉了拉，笑吟吟道：“到底算不算？”
云矜言任白容止如何问，始终禁闭双唇。
片刻后，白容止忽地没了声响，狭小黑暗的空间忽然被寂静填满，只有店外疏云剑的破空声和灵力的爆炸声不断响起。
剑上还有灵力可堪适用吗？
云矜言微微一一皱眉，稍一侧头，就见唯一露出来的眼已经闭上了，耳边听得到两声绵长的呼吸。再往另一边一侧头，花战夏也已歪了头。
他觉得有些想笑，但终究与黑暗一起沉默。
朋友……算吗？
他从小在云家出生，成长，被同姓子弟包围着，又因为被长辈青睐和其他一些原因而孤立着。他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兄长云澈，字明澄。只是兄长习笛，他习琴，两字号分隔甚远，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孤身一人坐在阁内，听窗外飒飒风摇竹，和晚间月下松针落地。
就连外出历练，他也是独行于众少年之外，仿佛他的世界容不下一丝喧闹。他的性格，还有他那难言的身世，注定了他难有知心好友。
然而白容止与花战夏突然出现，白衣鬼面，执刀执剑，恣意飞扬，还死不要脸。云家若是海深风定，他二人就是波涛诡谲。
如此相悖，云矜言却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他渴望活成的模样。
白容止的问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我们到底算不算朋友？
……算吧。
他听到自己如此回答，心境忽地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