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苦仇（1 / 2）

云矜言抬头，望着那一架子红布封盖的酒坛，剑光出鞘，轻灵地一阵游走，剑光停顿之后，那些束之高阁的坛子方纷纷开裂，一声声脆响，酒香弥漫间，坛内浸泡的东西也滑了出来。

纤细苍白的足，姿势各异的手，大小不一的白骨，以及毛发盘绕的头颅。

那些肢体皮肤完好，并没有伤痕，那些人骨光滑洁白，宛若白玉，那些头颅更是面目清丽，神态安详。

一颗头滚落云矜言脚边，借着剑光，甚至可见那薄薄的唇微微勾着。此人生前最后一刻，竟是在笑。

云矜言一身冰寒，站在满地骇人的骨肉之间，像是索命的白衣无常。

更令人惊骇非常的是，那些头颅俱属少年，面容不俗，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那眉目之间颇有相似。

而最让云矜言眼中杀气流动的是，若是白容止在此，便会发现，这些少年的眉眼，分明与他三分相像，只是风采神韵远远不如。

后厨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云矜言弄出的动静惊动了，含糊不清的哭号从门后传来，有人疯狂地撞击着后厨的大门，声音如木击龟甲。

云矜言不动，半点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那门，根本未锁，门里面的人若是想出来，自己拉开门就是了。可那捶门声不停，那哭号声也不息。

云矜言轻点地，纵身跃上柜台，冷眼看着那一地断肢。只见方才他脚边那一颗微笑的少年头颅，赫然睁开了眼！

咯咯的笑声传遍客栈，风从窗棂间刮进，窗纸哗啦作响。每颗头颅都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球僵硬地移动，幽幽地向高处的云矜言望去，嘴角一裂，长舌如猩红的蛇信吐出。

“何人杀我？”那微笑的少年问道。

那声音如同来自渺远幽谷，其余的少年跟着他，齐声幽幽道：“何人杀我？”

一阵怪风吹过，点亮了满室陈年的灯台，青蓝的磷光照得满楼一片青色。

云矜言不答，短暂的对峙沉默下，那拍门声显得异常突兀。

于是那死人的眼瞳齐齐掉转，幽幽盯住那岿然不动的大门。那手于是忽活了过来，指头诡异地屈伸着，托起那些头颅，浪潮般向大门涌去，黑色的长发拖在地上，如同黑色的浪花。

“何人杀我？”他们再次发问，声音幽然，如遭情郎背弃。

一个沙哑如八旬老人的虚弱声音从斜上方传来，一字一句道，“门后黄衣之人！”

霎时，鬼笑变厉啸，纤细的手指上利甲森森，狠狠刺入地板，长舌如蛇，轰然击在门上，扭动着收回时，门上已霍然布满大洞，黄色的衣裳就在大洞间斑驳可见。

门内之人似乎想逃，却被利爪勾住了衣袖，上好的布帛被撕成碎片，索命的恶鬼癫狂地大笑着，苍白的断手爬进洞内，一手连着一手，齐齐将门后之人往洞口拽。洞小人大，对面之人过不来，鬼手狂拽之下，可听见可怖的骨裂之音。

云矜言抬头，笃定的脚步声从斜上方传来，在厉鬼的尖啸声中也格外清晰。

那是一个面容不俗的少年，与满地的头颅相比有过之。可叫人胆颤的是，他几乎遍身通红的烫伤，仿佛被整个人扔进水中煮过一般。衣服湿漉漉地紧贴着纤细的身体，每走一步，足下便积出一片水渍。

他默默地看着云矜言，眼中却映不出云矜言道身影。这分明是一个瞎子，却观人如明睛在目。

云矜言与他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拂袖挥剑，顷刻间将木门砍成碎片。木屑飞溅间，那染血的黄衣被托了出来，少年们似是喜不自胜，笑得眼如月牙。

那黄衣人是老板，手足皆被砍断一半，光秃秃的四肢残根被锁链拴着。手足末梢的一圈血肉被剔除，露出森然的白骨。方才的敲门声，正是他用这骨击打木门发出的。

而那只被砍断的半只手，正填满他的口腔，让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呜咽，整张脸被撑得无比狰狞。断足们围着他的脑袋好奇地打着转，像是欣赏这奇异的姿态。

老板的双眸因恐惧和痛苦瞪圆，简直目眦欲裂。后厨内传来水开的声音，水汽如烟云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