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赤其（零）（1 / 2）
被高墙封锁的城里，只能见着少部分天空，即便如此，现代大楼的表皮依然如此谦逊地向天空投以敬意。玻璃墙上，一线霞云。是黑暗的高墙禁锢了天色——血之红、淤青之紫、臃肿而疯癫的金。
黄昏时分，街道上的路人也多了。今天的无线信号像是突然经历了暴风雨，变动的频率如一根若有若无的蛛丝。异变的源头是一只白色的机械蜘蛛，其大小只有掌心的二分之一。
一个暴走族男子骑上自改造的机车，他后背上贴着那只白色蜘蛛。
机车在公路上奔驰，蜘蛛和男子的黑色机车服一起飘起，刹那之际，蜘蛛便像是被压扁了一般，紧贴在机车服的表面，活像是一道刺绣。最终，机车男子在双鱼大道右支路道路口停下。此地人烟稀少，幽暗的斜坡通往某个停车库，而他，正与一帮戴着机械面具的同伙接头。这群流氓散兵把旅行箱里的武器分了，有人拿着电磁炸弹，有人拿霰弹枪，有人拿追踪式飞镖……
“咱们老板说了，停车库入口守卫薄弱，我们进去就能发动奇袭，这家赌城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呢。”
“你确定？我还是用无人机看看吧。”
机车男子也戴上面具，又拿起无人机的操纵芯片连入手臂的义体。
同伴看这人如此熟练，称赞道，“不愧是当小报记者的家伙。”他转身瞧着机车男的衣服，皱起眉头问，“对了，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开什么玩笑，老哥，打劫呢，你看我哪有时间换衣服啊。”
“我明明记得你衣服上有个刺绣蜘蛛的……”
“你熬夜多了眼睛花了吧，我没有衣服有刺绣啊。”
机车男操作白色无人机进入赌场的地下停车库，而现在，那只白蜘蛛已通过悬丝吊在了无人机的底部。
西门入口，地下停车库，也就是赌场“俄罗斯转盘”最脆弱的入口，人流量也小，地形不如东门的庭院大门曲折陡峭。这帮被雇佣的劫匪干掉了门前的守卫，试图通过停车库的通道偷袭赌场。无人机穿过普通区，进入VIP车库，正好，现在有两位贵宾从黑色林肯车里下来。那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盘着黑发的女性和一个有些稚气的青年男性。无人机搜集了信息，按照指令回到主人那里。而那只白色蜘蛛则落在青年男性的肩头，一下子便钻进青年的后领。
两位贵宾在侍者的指引下，通过特殊通道进去直升电梯。狭窄的空间里，青年男性有些不自在，犹豫地说起某事。
“您觉得水泽先生真的会和我们做这种交易吗？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他之前不是和我们合作过吗？你知道吗？一大箱子的——‘实验用小白鼠’呢。”
那位女性的声音有些凶恶，凶得这位小跟班下属冷汗直流。
“可是……那毕竟不是他们地盘的人，那是……人质吧……”
“对哦，可是水泽先生不是一般地讨厌人类，要让他卖出自己地盘的无用人口，也不是这么难的事哦。”
女子暧昧一笑，凑过去用高跟鞋踩了跟班的皮鞋。小跟班始料未及，慌得紧。而女子膝盖一顶，把对方抵在电梯壁上，像是打量男子的姿色一样，细细琢磨这人的长相。
“请问您这是……”
——潜规则吗？
小跟班都不敢说出后半句。
“小伙子你别这么紧张，我就看看，”她说，“你还年轻，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电梯门开。两人到达高层，进来，这是一间和室。
和室中间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暗红色短发，后面略长，扎成一束，右眼上有道贯穿性伤疤。他穿着绀色条纹浴衣，领口半开，露`出前胸，以及腰部的部分恶鬼刺青。装扮华丽的花魁太夫为主人斟酒，而和室前方的墙面投映出一片雪山丽景。在温暖的室内赏雪，还得用纯白的陶瓷小杯饮上温热的清酒——“雪见酒”。即便是投影的虚幻雪景，机械的花魁太夫，这份雅致和风情也还算真切，毕竟在这个时代，大多数自然美景都消失了，观赏影像和复原品也算是奢侈体验。也只有水泽先生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时间和闲情。
“水泽先生，好久不见。”女子和跟班上前问好，见着雪景与酒，便逢迎起主人的雅兴。
不过水泽先生对她的阿谀奉承没什么兴趣，只是略微冷淡地回应，“正事，别让我觉得您跳槽后整天回来溜达，别有用心。”
“好的，那我直说。第一，我代表老板感谢您为本司提供的实验资源；第二，老板表示，以目前的实验进度，还需更多资源。我也知道，您地盘上的人口是非常有价值的，过剩的价值，在这个时代，供养大量廉价劳动力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那么我们能否做个交易……”
“你想要我地盘的人口，口味很大哟。”
“不是我想，是老板需要，实验需要，发展科研技术为我们城市增加战斗实力需要。”东方小姐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而且您也憎恨人类，不是吗？”
水泽先生慢悠悠地坐起来，夹起前面餐盘上一片肝脏开始细嚼慢咽。曾是水泽手下的东方小姐早已习惯了这般景象，但小跟班可不行。
水泽先生的“食人魔”之称号可是人尽皆知，那么，这餐盘里精致的肝脏是来自什么生物，不言自明。
小跟班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但涉世未深的他还是把不安心态挂在了脸上。他小声和，“憎恨人类什么的……水泽先生他自己也是人类吧。”
水泽听见了，笑着回复道，“我不是人类，我是妖怪哦，是住在水边的妖怪，水泽堪赤其。”
他看了看墙上的色泽艳丽的却残忍至极的无惨绘，妖魔戕害过路之人，剖其腹，掏其肠。名为“堪赤其”的河童，杀害人类的方式也比寻常河童更为邪恶恐怖。
接着，他补充道，“小弟弟，有没有大人跟你说过，不要和妖怪当同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咳咳，”东方小姐假咳，打断这尴尬的谈话，“这位是我的新下属，他叫阿文，我带来给你看看，你喜欢我就送你尝尝鲜。”
这么一来，阿文的心整个算是悬在半空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被公司当作公共财产变卖掉！
“不愧是东方小姐，人美心细，作为吸血鬼还这么善解人意，知道我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家伙。”
水泽站起来走到阿文的前面，捏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