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热浪腾起，岩浆翻滚，似是须臾，又是经年。往下坠了一段时间后，早先的热浪滔天渐渐冷却下来，眨眼天地间亮起一片白色，他们掉进了一片严寒。

“死前害人死后还，剥得衣裳几更寒。天地是非自有分，不必冰山哭人山。”

苍老悠远的声音夹着几声榔头棒子的敲击声在漫天雪白中传来，瞬息间，普天盖地又是一场大雪。

前面不断有蠕动的物体，细看是披了茫茫一层白雪的人或妖鬼。

这是一条宽敞的大路，无边无际的雪，死灵们像是受到什么牵引，缓缓向前走去。中间不断有死灵相互踩踏，扒下那些已经昏迷的人身上的衣服，急急往自己身上套。

失去衣服的，要么昏死在原地，冻成冰棍被后面的脚步踩碎，要么耐着透骨的严寒继续往前走。

到了一个三岔口时，更多的死灵汇进来，地面开始颤动，不远处几个浑身沾满风雪的巨人来回走动，他们一巴掌挥过，抓起几个穿着厚实的死灵，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剥走，把赤|裸的躯体扔进雪堆。

银临有避鬼珠和无乐，应天河因为镇河境令，没有死灵敢近身，置身极寒中气息尚能保持一丝温热。

“没想到，我们直接到了不卢半呼（注）。”银临看着几个巨人，一些熟悉又遥远的记忆浮起，感觉肩膀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

“玄机？不，或许该叫你焕太子。”银临说着将那件执意披到他身上的外衣扯下，还给对面的人，“不曾想，大名鼎鼎的玄机神，竟屈尊当鬼界太子，不知是我离开时间太长，寡闻了，还是玄机神寿命长，闲得发慌。”

“暮山，当年之事……”应天河此时有些词穷，不是不知从何说起，而是他脑袋像炼丹炉里进了雷丸，要爆了，无数记忆向他涌来，撑得他心力交瘁。可谢上天怜他，将银临好好放回到他身边，“我可以解释，请你给我时间，但现在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银临转身，在左奔右突的死灵间避让，他有点嘲笑自己，几千岁的人，刚才那几句话成什么样子，生气还是赌气？他心道，银临啊银临，这不像你，淡定。

记忆一茬接一茬钻进脑里，悲惨的，壮烈的，可怜的，欣喜的……银临照单全收。一闪神，手里捏着的外衣被闯进他们二人间的死灵夺去，银临垂下手，不再多看一眼。

应天河跟在身后，也不辩解，快而狠地处理掉几个妄图下毒手的死灵。

不断告诫自己淡定的银临，终于在茫茫雪地里找到当年那条隐蔽的小路，看着银临熟门熟路找到冰洞下凿出来的小路，应天河神色黯然。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银临在路尽头停下，放出灵识探查四周，但依然没有杏王和鹏诺的气息，也没有无间地狱的踪影。

十八地狱，所谓十八层，不是层级上的叠加，而是时间上的无休无止。而无间地狱，从不固定在哪一层，它永远在移动，等着那些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死灵光临，再转换地方。

此前封住银临灵识的封印被打破，他身体中那股能量比之前强出数倍，灵识搜寻过没有，就是没有。不再多等，银临双掌合十后向身下的圆盘一拍，以他们为中心的冰雪墙壁开始往下沉，随后，他们身下的地面往右一斜，两人掉进一个树洞。

树木早已干涸，这是一块由成千上万枯木组成的枯林。

枯木林里没有死灵，却有无数黑风在四周飘荡：“舌头要吗？新新鲜鲜的肉造舌头，触感细腻真实，口感适宜，三档控温，让您暖冬凉夏，健脾益肺……”

干涸的枯枝开始摇摆，银临拉着应天河及时跳出树洞。

只见一个舌头从黑风中飞进树洞，刚才的树洞赫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树洞边断裂的树皮显出尖牙利齿的真身。

“刚才还是冰山地狱，现在一下又到了光就居（注），天上地下不过如此。此地不宜久留，你帮我查查杏王和鹏鸟的气息，我找无间地狱。”

话毕，银临向会吃人的枯木林走去，没察觉到应天河散散垂下的眼眸中有难以言喻的痛楚。

“千年里，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走远的身影完全听不见他的诘问。

拔舌地狱，可以说是银临的噩梦，也是因祸得福的地方。当年入地狱的第一站，便是这。

拔舌婆子看着虽弱小，力道倒不小，趁着银临昏迷过去，生生将他舌头拔走。后来在每层地狱中遇到聒噪的死灵和倾诉欲强的狱卒时，银临可以指指自己空荡荡的嘴巴一走了之，变相给他省了不少事。

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怎么发音。至于杏王是如何把他救出地狱，再给他重塑肉身的，这得老树精自己告诉他。

所以一定要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