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江雨潇（上）（1 / 2）

子叶垂首，端详着自己的指甲。日前她见宫中女子染的指甲甚是好看，只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江雨潇便记下了，午后就前来拜见，说要替她装饰。

贵为元夫人，自然不能是用那些廉价的染物。一般宫娥都是拿凤仙花染指甲，那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两三日；中原女子爱美，贵族中多会戴甲套，而漪洲高门女子惯点金或者点银。顾名思义，就是用金银颜料点染。说来可能轻巧，可这都是真金白银的，子叶觉得光想想就很奢靡。

不过，江雨潇并没有如子叶预料的那样为她染指甲，而是花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为她修剪指甲，然后再细细地打磨，磨掉所有棱角，然后为她的指甲敷上一层馨香的汁液。

“江大哥······有个事能问你吗？”

江雨潇搁下手里的工具，正襟危坐：“夫人请说。”

子叶问：“那个······我想知道为什么主公不罚反赏衣相？”

江雨潇听罢，微微一笑：“夫人很在意此事？”

子叶点点头：“是的。我不太明白，这么明显的谋逆行迹，主公为什么要忍下？”

江雨潇问：“夫人认识衣相吗？”

子叶顿住，他这么一问，自己仿佛并不了解漪洲局势。她思忖片刻，说：“我明白了。”

“信任主公即可。”江雨潇将目光投向窗外，外头的秋千上，流彩正玩得尽兴。苍宇带着问秋裳微服出巡之后，这几日他都一直流连此地，就和江雨潇一般。

不知道，主公此时在做些什么？

遥远街市上的苍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转向身畔一身书生打扮的问秋裳，摸了摸鼻子，说：“你问江雨潇？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问秋裳笑笑：“都传说他是最得圣眷的那个。”

“某种意义上，确实，”苍宇拿起路边小摊上的一个小泥人细细把玩，“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拿命换他。”

问秋裳昂起头：“有些嫉妒呢。”

苍宇用手肘捅了下他的肚子：“戏演过了。表情满分，但是语气里，不无嘲讽。你在激我讲故事给你听？”

问秋裳一拍手：“前面就是一家茶社。”

“老板是我朋友，一起吧。”苍宇随手薅起问秋裳，就一头扎进了那家看上去来历不凡的茶楼。

在下城区这样的地方，能在这样的地段开一家茶楼，对于下城区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高门了。茶社叫春情，拥有颇有隐喻意味的青檀色柱子。稍微有点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地方曾经或者正在，是做什么营生的。不过进去之后，看上去倒是普普通通，一群老人家围坐桌前喝茶吃点心，大堂中间的戏台子上正在唱小曲。

问秋裳记忆中，老家也有这样的地方。卖唱的多会被茶客骚扰，整日里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艳曲。但是这里却不是那样，台上的两个少年人，一个拿琵琶一个拿月琴，唱的是正经的传奇。这会儿，正演到苍宇带领士子们殿前面刺先王的部分。

“我的故事，帅吧？”苍宇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白亮的牙。

他们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便来了个青衫男人奉上茶具。

“新到的牙月。你怕苦，我备了蜂蜜和茶点。”男人说。

苍宇嘟着嘴：“青葵，就不能准备牛乳茶杏仁茶什么的吗？”

青葵一弹苍宇的脑瓜：“那种配叫茶吗？来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您几岁了？”

问秋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目送青葵远去，回头就问苍宇：“他就是青魁？”

“当年名动焗阳的花魁，”苍宇笑得狡黠，“我

父亲在世时对他颇为迷恋，不过他没想到，青葵先生对姨娘更有兴趣。苍家蒙难时多蒙他照顾，姨娘才能保住我苍家最后的一点血脉。”

问秋裳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他是高手，是真的还是假的？”

苍宇道：“假的，青葵先生不会一丝武艺。”

问秋裳失望地叹气，喝了一口茶水：“哇，好茶！这种地方，居然有这样品质的茶叶！”

苍宇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陷进椅子里一些：“有时候我不想干活了，就跑过来躲懒。我没有家了，所以也只有这里可以来。”

问秋裳眨了眨眼睛，想到什么，说：“刚刚你还说会讲故事给我。”

苍宇一撇嘴：“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好啦好啦，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台上曲调一转，嘈嘈弦声如急雨。

雨，下在心里。

“公子······”少年的江雨潇，单薄如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