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卷第二章(1 / 2)
第二章
燕慈狠狠剐了墨山一眼,转身进了山洞。
李若庭对着墨山讪笑,偷偷说了句抱歉,墨山无所谓地就地趴下舔起自己的爪子,斜眼看李若庭紧跟着燕慈进去了。
山洞里四周是光滑石壁,墙洞里燃着一支蜡烛,昏暗中能见到石室中陈设简单,中间摆了一套桌椅,最里边一张宽大的石床,那是燕慈的床。
李若庭轻车熟路地躺上自己在石室另一边的木床,用力伸直胳膊和腿向燕慈抱怨:“我快要散架了。”
他的身体不行,墨山驮着他跑快了,他就喘不上气。按理说这么些年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样他早习惯了,但李若庭还是十分懊恼。他就是想早点回来,早点看见燕慈。
“呵!”燕慈给自己倒了杯水,冷笑一声,看向这半年没见过得人。
离开他身边半年,瘦了,黑了。
李若庭笑起来弯着眼,嘴角的弧度总是正好露出两颗尖虎牙,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中多了不曾有的自信,神采飞扬。曾经的李若庭眼睛里是什么也没有的,纯净的,只有他的倒影,凡事都是喊师父师父,整日追在他身后吵闹。燕慈想到这些胸口一窒,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开来。
“师父?”李若庭顾不得自己身上酸软,赶忙爬起来扶住燕慈,刚才燕慈明显不适得模样他看见了。
师父还没痊愈?
李若庭心口惊跳一下,半年来燕慈一直告诉他自己在闭关,让他不要回来,上一次李若庭问起燕慈身体如何,燕慈回话说已经好了。
“师父你……身体没有痊愈?”李若庭蹲下注视燕慈,想从这张脸上找出点说谎得证据。
燕慈垂着眼,面上波澜不惊,要不是直挺的鼻梁上挂了几颗细细的汗珠,李若庭还以为刚才燕慈那虚弱的样子是自己看花了眼。
想起半年前师父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病得样子,现在明明有不舒服的地方在他面前又是一副坦然自若得样子,李若庭又怕又恨。
“无事,只是有点累了。”燕慈别开脸站起来走向自己的石床,“你也累了,睡吧!”
燕慈不愿说,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李若庭深知他是个闷葫芦,也不再纠缠,解开包袱拿出那件衣裳摆桌上,细细扶平折痕,料子果然是好,折了这么久轻抹一下就平整干净了。
清晨,李若庭睁开眼,深深吸了两口气,原来一座山跟另一座山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无尘顶后山的味道就不如这里让他喜欢。抬眼望对面,石床早已没了人影。
起身悠闲地绕石室里走了一圈,在无尘顶的小院时他时常想起住在这里的日子,那时,真是惬意至极。
山坡上,一人一兽,一玄衣一黑豹,慢悠悠走着。燕慈身形欣长肩宽腰窄,今日穿了李若庭放桌上的外衫,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后被风微佛而起,外衫上那些花样复杂的暗纹在晨曦中波光潋滟,玄色更是衬得燕慈面容冷峻,墨山懒懒地跟在燕慈身后,时不时甩甩尾巴。
燕慈和墨山威风凛凛,画面十分好看。但不知怎么了李若庭就想起苍霞镇月间酒楼里说书人讲过得两个词:魔道中人、危害江湖。
看清这魔道中人燕慈手中的东西时,李若庭噗嗤一下笑了,是两个酸梨。
到了这季节,山腰上那棵酸梨树就挂满墨绿色的果子,果子个头小小,咬开厚厚的果皮,果肉酸味占了七分,三分是甜。
燕慈第一次吃这酸梨是李若庭摘来的,李若庭得了宝贝似得用衣摆包了好几个,气喘吁吁跑来递了一个给燕慈,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期待。燕慈对这其貌不扬的果子咬了一小口便皱起眉头,李若庭反倒开怀大笑起来,汗珠挂在脸上亮晶晶的。
但李若庭是喜欢吃酸梨的,他不怕酸,这酸梨带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汁水中还带着一丝甜。
李若庭笑眯眯啃了梨向燕慈提议去小溪边,他想抓些冉遗鱼带回去。
冉遗鱼是制作安神药的药引子,他种在小院里的草药差不多可以采摘了,到时候再按照无尘顶药老给的制药方子做出安神丸。
溪水淙淙作响,溪底细沙水草清晰可见。山中的水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是冰冷彻骨的,李若庭挽起裤腿踏进水里被激起一个冷颤。
“水太冷了。”燕慈伸手试探了下水温,扯住李若庭。
李若庭拿起溪里被冲刷光滑的石头,不在意地摇头说:“很凉快啊!”说着又找到一块,把两块石头堆在溪底的乱石中。
燕慈只好站岸上,看李若庭弯下腰忙碌着。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座高出水面几拳的石头圈,这就是用来捕捞冉遗鱼的“笼子”,李若庭拿出刚在溪边草丛里抓得几只蚂蚱扔进去,蚂蚱掉进水里就开始挣扎,踢着腿在石头圈里打转。
陷阱布置好后李若庭拉着燕慈躲一块大石头后,就等冉遗鱼上钩了。
这抓冉遗鱼的方法还是学了燕慈的。那时李若庭总是做噩梦半夜惊醒,一夜,他惊醒后燕慈喊了墨山来守在他床前,墨山告诉李若庭溪里有一种鱼吃了能治噩梦,李若庭以为是普通的鱼而已就把这事说给燕慈听,第二日燕慈便用这法子抓了好几条冉遗鱼。
不过半柱香功夫,石头陷阱边一只鱼身蛇头长了好几条腿的怪东西出现了,那就是冉遗鱼。这条冉遗鱼朝溪边四处张望几下,便在石头圈外围闻了闻,闻着蚂蚱的气味了马上张牙舞爪往石头圈上爬,爬到石圈顶部一跃而下,噗通一声,抓住一只了。
躲在石头后的李若庭被这丑鱼张牙舞爪的样子逗乐了,想起那次燕慈抓得冉遗鱼,他没吃,让他把这巨丑无比的怪鱼吃了他恐怕一辈子也吃不下东西,奇就奇在那次之后他没再做噩梦了。
估计是想着做了噩梦就得吃冉遗鱼,再也不敢做了。
“师父,你记得吗?那时候我做噩梦,你让我吃冉遗鱼,我吓得再也不敢做噩梦了。”李若庭凑燕慈耳边小声说道。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尖,燕慈看向李若庭。他当然记得,昏暗中那双通红的眼睛,那挂满泪痕的脸。不吃冉遗鱼的李若庭依旧会做噩梦,只是在噩梦刚开始时,李若庭开始呓语或是抽泣时,就被他轻轻地拍着背安抚好了,在李若庭沉沉睡去后他再回到自己的石床上。
李若庭的脸因为越升越高的太阳而染上一层薄红,见燕慈走神了便笑道:“师父不记得了?”
“没用得。”燕慈撇过脸,不看李若庭,语气变得像这溪水一样冰冷彻骨。
“什么没用?”李若庭对燕慈突然的语气变化还没反应过来,笑意挂在脸上一下子僵了。
“药,你说得安神药。”燕慈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李若庭的眼睛,“没用得。”那双眼睛里的倒影脸上表情看起来还真是无情。
那双眼睛一下子充满了哀伤、愤怒、无助。
锥心的疼痛又开始在燕慈胸口出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