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教学评估对于还在念书，处于体制内的老师和学生们来说，简直就是永远无法脱离的噩梦。
即使这些学生毕业很多年之后再回想起当初，也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被检查人员支配的恐惧，如芒在背，深恶痛绝。
“打起精神来孩儿们，”卜瑜年嘴里含着一颗醒神的喉糖，站在教室后门盯着班上的小猴子们上早自习，“就三天！稳住，我们能赢。”
孩儿们虽然都是昏昏欲睡的，但好歹还是梗着脖子在装模作样地看书，连四位总是惹麻烦的大爷，都像乖宝宝一样留在位置上看书写作业，卜瑜年对此十分欣慰，从口袋里拿出喉宝糖：“实在太困的，我这儿有提神醒脑的法宝。”
郝望北黏一块儿去了，举着一本英语书不人不鬼地扭过头：“年哥，这也太要命了，别说法宝，人参都救不回来！我现在完全就是靠一口仙气儿吊着。”
他正絮絮叨叨，徐淼把一瓶风油精放到了他桌上：“试试这个，抹眼皮底下有奇效。”
“有个屁的奇效！”郝望北看了一眼他那位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同桌，骂道，“都给你熏成眯眯眼儿了！”
“风油精抹太阳穴上好用一点，”卜瑜年无奈地说，“虽然我个人以为省里的领导应该不会这么早跑来检查，但咱们学校的领导就不一定了，所以真是委屈你们了。”
“他们好烦啊——”班上有人哀嚎，“我想睡觉——”
卜瑜年无奈地看着这群东倒西歪的祖国花朵，抬眼看向窗外，天气阴沉积郁，几片铅云囤积在天上，把阳光挡得一点儿踪影都看不着。
“看这天气，应该要下雨了，”卜瑜年说，“大课间估计不会让下去跑操，到时候让你们偷摸打个盹。”
虽然听到的是个好消息，但一整个班的欢呼都是有气无力的，软绵绵地跟中了十香软筋散似的。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第二节课快要下课，那场快要下的雨，一直没有下，铅块云好像故意挑衅一样越积越浓，就是不愿意把困在身后的雨滴放出来。
郝望北还在进行濒死前的绝望挣扎:“快下雨！快下雨！快下雨啊！”
徐淼的风油精威力惊人，整个教室里都弥漫着一股味儿，他躲在书堆后面，英语书底下垫了一本从前排班长那里剥夺的恐怖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郝望北一巴掌拍到背上，吓得他差点没忍住叫出来：“郝望北！你他妈抽什么风？！”
“啊——”郝望北有气无力地瘫到椅背上，“我仿佛已经听到了《运动员进行曲》那个熟悉的旋律。”
他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接着，广播里开始循环播放铿锵热血的《运动员进行曲》。
“请各班同学立刻在班级门口集合整队！到操场进行大课间阳光体育活动！”伴随着教导主任掷地有声的老年音，构成一段噩梦序曲。
各班门口都是一片嘈杂的抱怨，放眼望去，蓝灰色校服之间，哀鸿遍野。
“不是吧？外面没有下雨吗？”
“天呐！学校是魔鬼吧？！”
“我不想跑步！我要学习！我要学习！”
徐淼收起看了一半的恐怖小说，对着郝望北长吁短叹：“北哥，你果然是乌鸦投胎吧？！”
姜渚和白浩然走过来，跟他们一块儿从后门出去，排到了班级列队的最后，这四个人都是高个子，常年盘踞最后一排，但即使这样，还是非常显眼，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北哥，你这校裤的颜色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姜渚瞄了一眼郝望北，疑惑地问他。
郝望北扯了两把裤子口袋：“我妈把衣服全扔洗衣机里洗，这明显是被染色的。”
“何止被染色，你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84消毒液的味道。”姜渚说。
徐淼：“难怪我老觉得身边有一种风油精都掩盖不了的臭味。”
“我他妈哪里臭了？！”郝望北怒吼，“你怕是闻到你肚子里的屎臭！”
他们还在队伍最后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皮，班长和体委已经整队完毕，跟着前面的十八班往楼下跑。
白浩然提醒三个忘情聊天的室友：“走了。”
集合跑操的音乐响起来，在教务处办公室开完会的各班班主任刚走出大门，就被教导主任的声音吓了一跳。
今天是检查的第一天，规定所有的老师都要穿正装，二中是个建校快一百年的老学校了，是成批面临退休，中年发福秃顶的老教师的集散地，正装这东西穿起来就显得奇形怪状，不伦不类，但却诡异地有一种仪式感。
卜瑜年常年西装领带，穿正装和不穿正装没有多大的区别，校长还在会议上点名表扬了他，说卜老师简直代表了我校青年教师的外貌形象，值得所有老师的学习。
卜瑜年心说要是全校老师都跟他学，这个学校迟早要完犊子。
年级主任还在广播里宣扬他少年中国说，可兰老师嘴角抽搐了一下，转头对卜瑜年笑了笑：“主任的精神还真是一直都这么好。”
卜瑜年无奈地摇摇头：“据说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我还一直以为是说着玩的。”
可兰老师没忍住笑出了声：“卜老师你听谁说的啊？”
“还能有谁？”卜瑜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班的郝望北说的。”
“你们班的学生可真好玩。”可兰真挚地夸赞道，“你这个班主任当的也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们肯定很喜欢你。”
卜瑜年心说他们恨不得早点把我气死，好扯旗子占山为王呢！
但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学校要组织跑操，班主任老师肯定不能缺席，好在教务处的办公室离操场近，卜瑜年和可兰走到主席台，操场上的一干学生还没有整合完毕。
主席台上还有其他的老师，平时负责组织学生跑操和体育锻炼的，是年级上的一个体育老师，该老师又高又壮，块头十分的大，而且无情狠毒，辣手催了无数的祖国花朵，很不受学生的喜欢。
只听高大壮站在主席台的话筒前面大吼：“你们的精气神呢？！一个个无精打采的！都给我站好！站不好就多跑一圈！”
操场上的学生整齐地穿着校服，在高大壮吼完之后，话筒发出“吱——”的一声刺耳长啸，偌大的操场寂静无声，祖国花骨朵们整齐地站好了队伍，高中三个年级从右往左一列一列地站队，从主席台上看过去倒是挺赏心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