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夏日来得凶，去得也快。且邯郸本算不得极热之地，入秋不过两日，天便渐凉。
启伽是深秋生的，然今年年头不好，她生日那月的月份也不好，族里的尊老一合计，将她的及笄礼提前了两月。
照着模糊的铜镜，只能大概看见自己姣好的脸型。启伽托腮沉思，道:“我竟已成人了!”
姣姣备好及笄礼上要用的一应物件，打趣说:“姑娘自别了那秦人回来，总是心思沉重。莫不是那秦人英武，姑娘动了芳心了？”
“才不是!”启伽极力反驳，“我只是担心。姣姣，你说我行了及笄礼，父亲是不是要给我择夫婿了？”“夫婿”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违和得很，这娃娃般的女子，竟已十五岁了。
姣姣就从不担心自己的婚事，左不过就是启伽嫁到哪家她便跟着嫁到哪家，主君看上了便是妾室，看不上就给她指个可靠的人，好在启伽待她很好，她跟在启伽身边绝不会受人欺负。她安慰启伽说:“将军疼爱你，给你找的必定是良人，你只安心待嫁便是了。”
风起，小铃儿响得厉害，只是这次启伽听了心头并不欢喜，反而烦躁得紧。
及笄这日，司马尚请来做正宾的是启伽的姑婆。这位司马夫人早年嫁了赵国的大将，恪守妇道，夫妻二人非常恩爱。可新婚不过四年，她的夫婿便战死。赵王怜悯她，也敬重她，亲自指了个在朝中颇负贤德美名的大臣给她做夫婿，她拒了人家数次。后来就这样，守着亡夫的封邑，孤独一生。
司马恕抖胆，提醒道:“父亲，姑婆虽然德才兼备，到底是一世凄苦。启伽今日及笄，还是该图个好彩头。”
结果他被司马尚一顿好说。
廉氏从前的侍女阿思为有司，为启伽托盘。李长定为赞者，协助司马夫人行礼。此外，观礼者皆是些在赵国有德行和地位的人物，其中有赵嘉，还有李氏兄妹，就连李牧也也特地从匈奴赶回来参加典礼。场面很气派，也很体面。
嬴政花重金得了张观礼的名帖，乔装作赵国臣子柯萌的侍从。只不过今日路上遇了有奸人伏击，来迟了。待他们赶到，已过三加。
启伽行过礼起身，嬴政方才看清了她。原来她穿着女子的衣妆竟是这般娇弱美明丽!她穿得较素，一头青丝垂坠，两鬓额前的碎发随风轻飘。她站在偌大的场地中间，显得格外娇小，惹人爱怜。只那一瞬过后，嬴政对她动了男女间的心思。
赵嘉也看得沉迷了，若不是于姚提醒他，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嬴政。他再确定了一遍:“他就是当日送启伽回邯郸的男子当真是秦王政？”
于姚说:“错不了。司马家的人说，他与那帮盗匪交手时用的是司马尚创的招式，他极少教过旁人。”
现在赵嘉在赵国活得艰难，安分即有尊贵，不安分连性命也无。各国大事早已与他无关，他本不该关心秦王之事，却在心里盘算能否和秦王做点什么交易。
及笄礼结束之后，赵嘉约见秦王于梨馆。
嬴政淡淡地，说:“你找寡人，不会只是来看舞的吧？”
赵嘉斟了一樽酒，道:“你是秦国大王，从前我在赵国见你，便知你有志一主天下。柯萌是你们秦国安插在赵国的细作，赵国之事你也应当明了许多。我无心与幼弟相争，只是可怜我赵国的百姓。太后出生勾栏，见识短浅，恐做不利于赵国之举。”
赵嘉神情严肃，说道:“你若愿助我登王位，我愿奉十五座城池和和氏璧相酬!”
嬴政冷笑:“寡人既有志一统天下，也自然不会急于眼前小利。和氏璧，和你赵国所有的城池都将是寡人囊中之物，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寡人幼时便与你相识，知道你的见识能耐，你若是当上赵王，寡人一统天下的时日便会往后多推上几年。你若是要暗杀寡人于此，你看看你身后，你能杀得了寡人吗？”他身后那些佯装喝酒看舞的，是蒙恬派来保护秦王的，个个是虎贲军里立过头等军功的将士。且就算杀了秦王，赵国也势必拿他的首级还秦国一个说法，这自然不划算。
赵嘉唤来丝萝，说:“凡事总还有转机。今日你我重见，我便将这舞姬送于你做见面礼。”
嬴政说:“不必。”
出了梨馆，嬴政想到启伽。实际上看到丝萝他便想到了启伽，上次他在梨馆偶遇启伽和李严的时候，她一双眼睛可死死盯着丝萝。或者更准确地说，自今日在及笄礼上看了启伽着成年女子装扮的样子，他心里便一直想着，那个玉雪似的小人儿，竟长成了如此婀娜美丽的女人。
她会不会，被司马尚指给李严做妻子？
今日启伽戴上那玉簪时，李严笑得得意温柔，嬴政想，那玉簪定是李严送启伽的生辰礼物。
嬴政猜得没错。启伽一回到家中，李严便问她:“我送你的簪子，戴上可好看？”
启伽说:“我哪里知道？我可看不见自己!”
李严看着她的脸，许久，红了耳朵。他别过身去，说:“好看。”
虽说着了女装，这高墙终是关不住启伽。偏这日李长定也鬼使神差地听了启伽一回劝，与她一同出门上街去。
只那一面，却错了一生。
长定看着那立在枫树下俊美的白衣男子，恁恁地说:“公子，你可见到一串黑珍珠手串？我刚路过你脚下的地方，现在我寻不到它了！”
嬴政没有任何表情，只淡然道:“不曾见过。”可立马他的神色就变了，眼睛里也有了一丝丝欣喜跳动——是启伽来了，她喘着大气，对长定说:“姐姐，我找着了，你看，一颗也不少!”
长定只呆望着嬴政，还没回过神。可是嬴政眼里，只有司马启伽。
顺着长定的目光看过去，启伽也瞧见了嬴政。她又是吃惊又是欢喜，顾不得体面，大喊道:“郑秦!”
嬴政着迷于启伽的容颜，却也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