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女匪(1 / 2)
中秋之夜,七杀寨差点一死两伤,罚到这种地步,兄弟们谁也没再多说什么,叔伯们赶紧叫了大夫给几个孩子治伤。
秦玄盛在人前一副要剐了沈宁的样子,此时却受在她病床前,眼睛也不敢阖一下,秦夫人端了药进来,嗔怪道:“这会儿晓得心疼了,方才下手怎么那么不知轻重,把她打死了,看你怎么向清茗交代!”
秦玄盛眉头微皱:“阿宁伤得如何?”
秦夫人没好气道:“大夫说她铁打的骨头铜做的皮,死不了。灌几幅药下去,过几天就能动。”
秦玄盛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秦夫人瞪他一眼:“我要给她上药,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真把她当小子了!”
秦玄盛连应几声,关门了出去。
沈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秦夫人已经替她上好了药,看到正在忙碌的妇人,沈宁扯开一抹笑,甜甜叫了句:“师娘。”
秦夫人端着药碗,偷偷地抹眼泪,沈宁开口道:“师娘,我骨头硬,这点伤不算什么,您别哭,招人心疼。”
秦夫人扶她起来,“看看你这身皮肉,这是个女儿家的身子吗。秦越该挨的罚就让他挨,你去顶什么包,这老秦也真是,自己的儿子和徒弟也下得去手。”
听秦夫人这口气,不知道的以为沈宁才是亲闺女,而秦越倒像是他们捡来的。
沈宁接过药一口气喝了,再替秦夫人擦了擦眼泪:“师娘,您别怪师傅,他要服众就必须赏罚分明,再说了都是我自愿的,师兄挨的罚比我还多呢。”
说到秦越,沈宁问道:“对了,师兄怎么样了?”
秦夫人把碗放好,用手绢擦了擦她的嘴角:“他一个大男人难道几记棍子还抗不过去,他要是抗不过去,就不是我秦家的子孙。”
沈宁微微一笑,“师娘你要这么说,师兄听见会伤心的,您别守着我了,去看看师兄吧。”
秦夫人答了声诶,收拾了药箱,关门走了出去。
沈宁看着秦夫人远去的背影,大抵是到了八月十五,竟想起了自己那有些坑女儿的亲娘。
沈宁的亲娘姓赵名清茗,听着名字像是个温婉贤惠的良家妇女,实际是却是个比男人还匪气十足的女山贼。
赵清茗原本同沈宗尧是一胞所出的亲兄妹,可这沈家的男人窝囊废像是祖传的,那时沈宁的爷爷好赌,把整个家当都输给了山西平遥的秦氏一族。平遥秦氏的家主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这人赢了钱财不要,偏偏要人家刚出生的小女儿给自己做儿媳。
沈家有史以来最为重男轻女,听说一个女儿能抵万贯家财,自然乐得同意,于是沈老夫人含着泪将刚出生的女儿抵给秦家还债。于是,这赵清茗就成了秦玄盛的师妹,也是他秦家的童养媳。
秦家的家主秦疏狂,人如其名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子,赵清茗自小在他的管教下,性子亦正亦邪,不爱红装爱戎装,整日舞刀弄棒没个消停。赵清茗走得是武的路子,而秦家长子秦玄盛呢,自小醉心奇门遁甲一类的奇技淫巧之术,长得温文尔雅,又爱文辞,与赵清茗说不到一路。到了快成婚的年纪,这秦大公子竟离家出走,没了半点音讯。秦疏狂气得吐血,这桩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后来天下大乱,潼城被北戎占领,秦疏狂带着门下弟子想夜袭北戎大营,结果当地的官吏为求自保,把秦家攻城的消息卖给了敌军,最后秦氏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赵清茗一气之下带着剩余的秦家兄弟到太行山落草为寇,建了这七杀寨,立下规矩,什么也也不抢,只抢大齐的官吏。
赵清茗做山匪头子的那几年,搞得上尧的官吏十分头痛,于是齐文帝便派了薛棠到太行山剿匪。
太行山地势险要,薛棠对地形不熟,很快就落了下风,赵清茗拿下薛棠却不肯杀他,承诺若是他打得过自己,便放他下山。于是这两人在太行山的山顶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赵清茗将薛棠捆了,绑到寨子里给她做了压寨夫君。
听秦夫人说,当时薛棠是被人绑着磕的头,他一个奉旨剿匪的将军,没想到会沦为女山贼的禁脔,那时他真是恨不得咬舌自尽。
不过,赵清茗有办法对付他,她把他那些下属一个个都给绑了,他要是真咬了舌头伤了皮,他那些兄弟也都不用活了。
于是薛棠就这么含恨拜了堂,洞房花烛夜赵清茗亲自给他灌了几碗药,让他不想干什么也得干什么。论起彪悍,这世上怕是没几个女子能像赵清茗这般。
薛棠心下屈辱,日日都想离开七杀寨,于是便日日与赵清茗过招,因为她说过,打得过她就放他离开。
有一天,二人过招时,他发现赵清茗似有些不同,招式走得心不在焉,但对他来说,那是机会,几招过去,剑尖撩了她的肩头,大红的衣袍倒是看不出伤来。
赵清茗也不捂伤口,把剑一扔,态度很是凉薄,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你赢了,滚吧。”
薛棠就那样离开了七杀寨,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赵清茗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沈宁在她娘亲肚子里打滚的时候就经常挨揍,以至于她对挨揍的忍耐力极高。她一直以为像她娘这样的狠角色,一辈子肯定没掉过几滴眼泪,可秦夫人告诉她,她爹离开山寨的那日她娘没哭,一个月后却拿着弃了的那柄剑默默哭了一夜。
赵清茗之所以落泪是因为听到了京陵城传来的薛棠被赐婚的消息。按赵清茗的性子,若是没有沈宁,她必定要提着大刀去薛家抢人的,可她有了身孕,那时秦玄盛又带着家眷来投靠,山寨一团乱她哪儿也去不成。
恰逢那时沈宗尧生意做大了,沈家底子便厚了起来。有了财力,沈老夫人就动了要找亲生女儿的念头,于是偷偷托人打听秦家后人的下落。秦玄盛将沈老夫人的意思告诉赵清茗,她本是对沈家没什么情分,可一想到还有个混蛋在京陵城,心立刻动摇了。
秦玄盛安排好了一切,伪造了她赵家小姐的身份,写了封信给沈老夫人,言明了其中的关键,于是沈老夫人便让沈宗尧娶了赵清茗,给了沈宁找了个假爹。
这件事除了山寨里的老人和沈老夫人,没有别的人知道,赵清茗一心想打听薛棠的消息,却谁也不能说,只好每日让沈宗尧带她到街上闲逛,希望能听到点宫里的消息。
花灯节的那天晚上,沈宗尧为了让她开心,便带她到青衣河去放河灯,谁知道那晚齐文帝搞什么微服私访,薛棠作为御林军统领,自然要随行保护。
人潮涌动的街头,她一眼就看到了薛棠,薛棠也发现了她。
薛棠看见她小腹微微隆起,神色突然晦暗不明,赵清茗拉了拉沈宗尧的袖子,故意大喊了一声:“夫君,我要那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