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掷千金(1 / 2)
大齐,昌顺九年春。
京陵城内第一支桃花红艳艳地开了,占尽了早春的无限风光,而能与这春日桃花能一争风头的,还有万花楼今夜待选的花魁。
万花楼作为京陵城最大的教坊,早已芳名遐迩。尤其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将整个京陵的风光都争了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达官贵族和风流才子都要到楼里千金买笑,一夜风流,今年也不例外。
暮色四合,月色如水,花灯如山,喜庆的大红灯笼从留仙桥一直挂到了万花楼的门口,真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留仙桥上,姿态妍丽的各色美人从桥头一直站到了入口,与寻常秦楼楚馆不同的是,这些花娘并不主动拉客,她们只是站在那桥上低颦浅笑,你若愿意来,便自动上桥,不愿意自然也没人强迫。
不过这桥可不是寻常人想上就能上的,因为花魁大赛这天,万花楼有个规矩,上了桥的客人必须“步步施恩”,说白了就是上桥就得给银子,一两起价上不封顶,逢人便给,得一路给到大门口,客人在哪个花娘那儿银子断了,也不亏你,自会由停在那处的花娘陪一夜,只是这花魁大赛的盛事就别想了。
若是有想要硬闯的,自然会有高手上来招呼。所以,能进到万花楼的客人非富即贵,都不是好惹的。
站在桥头的小厮数了数一路上的花娘,再加上门口的丫鬟,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个,再数了数兜里的银子,也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他看了看身边主子的脸色,一脸气定神闲,“元青,数好了吗,够数吗?”
元青看着自家主子,这人一面同自己说话,一面却打量着排在前面那位风度翩翩的书生客。
沈宁瞧了瞧前面那位白面书生,见那人穿了件绣着墨竹暗纹的青衫,腰间系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手中持着一枚画着山水的折扇,气质出众,眉眼带笑,遇见一个花娘便拱手作揖,作诗一首,引得花娘心花路放,个个都免收了他的施恩银。
沈宁暗自琢磨了片刻,突然茅塞顿开,对身边的小厮道:“元青,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不过片刻,这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折扇,也学着方才那书生有一搭没一搭往掌心上敲。可元青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人家打折扇那是翩翩公子意态风流,自家主子那副猛劲看起来像是要把手心戳个血窟窿。
连桥头的花娘都看不过去,出声劝了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莫要轻贱自己,来年凑齐了银子再来罢。”
沈宁愕然:“呃......我不是......这个扇子,你觉得这样不够风流?”
桥上的花娘掩面嬉笑,暗自嘲讽:不知哪里来的乡下粗人,腹中无墨也敢学人家宋公子风姿,真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元青翻了个白眼,实在丢不起这人,拉着沈宁赶紧进了万花楼,顺便把那把破折扇扔进了青衣河。
“诶,你扔我东西做什么,我还没玩够呢?”元青气真想装不认识这人,他在心里默叹了一句: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儿!
元青一路拖着主子进了万花楼,本想找个位置坐下,可极目一望,高台下的位置被护院围得严严实实,他问了问护院:“大哥,怎么不让人进去坐啊?”
那护院打量了他一眼,不耐道:“新来的吧,不懂规矩,想要位置到那边排队去!”
元青一看,入口右边果真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交到掌事手里,那白花花的可不就是银子!
元青在心里狠狠骂了声娘,感情刚才那三十两就是个入场费,想坐位置还得加钱!他摸了摸腰间,就剩几钱碎银了,哪儿还出得起座位钱。
这时,自家主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站着就站着,咱不坐了,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在哪儿看不一样。”
看着在人堆里被挤来挤去的主子,元青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一家之主怎么就到了这么个落魄程度,果然有时候五斗米都能把人的腰给压折了。他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主子受这个委屈,决定回家把老婆本拿出来,主子好不容易出来开心一次,怎么也得让主子尽兴!
思量着正要走,突然锣鼓一声响,留仙桥上的花娘悉数归位,花魁大赛正式开始了。
万花楼内丝竹声一起,数十个妙龄花娘面带薄纱,拉着红绸从天而降,花娘个个秋波似水,看人一样就足以荡人心怀。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落座之客中,有人大声吟诵,引得花娘飞袖直指人群,下面的人连连叫好。
元青一看,花娘指的不是方才桥上吟诗的那个白面书生又是谁。
花娘飞身而下,敬了那书生一杯酒,只见那书生又吟哦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影风。”
“好,好,公子高才!”好个屁,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一个绣花枕头而已,到了战场上,看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附庸风雅有个屁用。
提到战场,元青又是自豪又是崇拜地望着自己主子,心道:老子旁边这个才是真英雄。
“元青,那书生说的是个啥,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挤在沈宁身边的客人很是不屑,鄙视道:“孤陋寡闻,这万花楼越发不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听到这句话,小元青突然就火了,他家的主子,除了他能嫌弃,谁也不准说三道四,“你说什么!”
那人一副嫌厌,不耐烦道:“连晏小山的鹧鸪天都不知道,一看就没读过几天书,说你孤陋寡闻难道说错了?”
“你——”元青撩起袖子正要发作,此时一道钟声骤然打断了他。
高台上有人喊道:“有请今夜参选花魁的姑娘依次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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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二楼雅间,帷幔外跪着一个劲装男子。
“看清楚了?”帷幔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跪着的人此时脸色已是雪白,唇角溢出黑色血丝,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不过他强撑着不敢懈怠,回话的语气仍是中气十足:“属下从南华街一路追到彩衣巷,人确实是在这附近消失的。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女子,属下刺中了那人的后肩,想来也跑不远。”
“东西落到对方手里了?”那人语气并不如何严厉,跪着的人却是吓得心中一跳,自行请罪,“属下失责,请殿下责罚。”
半响,帷幕后一个白瓷瓶扔到那人怀中:“行了,下去疗伤吧。”
劲装男子跪谢道:“多谢殿下。”
沉吟片刻,帷幔后的人开口道:“朱雀,万花楼不干净,让人探探情况,另外曹家丢了东西,动静肯定不小,若是人往这边来就挡一挡,怎么也得撑到花魁大赛结束。”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