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折翼（1 / 2）

三层里关押的异种比江雪祁想象的要少一些——许多笼子都空着，不知是被卖走了，还是被送到了塔里其他地方。

异种的种类也有不少，除了最多的狼人之外，鹿人也有一只，只是不是他在京城里见到的那一个；还有半个身子化为羚羊的，样貌看起来竟然是女性——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雌性的异种。

除了半人半兽的异种之外，还有一些样貌奇诡的兽类，半狮半虎的有，半蛇半鼠的也有。

江雪祁提着药箱，一路走到寅二三的笼子前面。

笼门半开着，笼中已经有两位灰衣人，其中一个制服的灰色又比江雪祁身上的要浅一些，恐怕正是塔中的医官。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是在诊治，而是和他旁边那个灰衣人拉拉扯扯的，江雪祁走近了一些，听见医官嘴里无奈道：“放手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有这点时间拖着我，不如趁它还没被送走之前多看它两眼。”

“它”指的应该就是他们身后那只异种，正侧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个灰衣人头巾上绣着“寅二三”，应当就是负责看管这只异种的人，注意到江雪祁的身影，拉着医官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您看，司药的也来了，你快把药箱放下，您再看看吧，总还有救的……”

江雪祁直接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这才看清楚了那只异种的状况。

来找他的人说这是只“鸟”，江雪祁本来猜测这会是一只风生兽，可他背后并没有翅膀。再往他脚下看去，江雪祁心里一抖——

这只风生兽的脚爪，竟被人生生削断了几个趾节，伤处一片血肉模糊。

“大人，”江雪祁没有在医官头巾上找到号牌，只好直接这样叫，“这是怎么了？”

寅二三松了手，医官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角：“这风生兽不知找了什么人，把翅膀切了，脚也弄成了这个样子。”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它血流得太多，而且已经没知觉好几天了，你还是把药箱拿回去吧。”

江雪祁这个角度看不见风生兽的后背，可他能想象得出那伤口可怖的模样。

“没有，他刚刚还动了一下……你还能活，一定还能活……”寅二三跪坐在那只风生兽旁边，几乎不敢用力地理着他的头发，又弯下腰，凑到异种耳边轻轻叫着什么，应该是一个名字。

医官再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低头沉默着离开了。江雪祁看着医官匆忙离去的背影，估计自己的岗位上很快也会有新的活要干，但他还是提着药箱走了过来，蹲下轻声道：“你退开一些，我看看。”

寅二三猛地抬起头，露出来的眼睛里盛了薄薄一层泪，声音和眉眼都还很年轻，江雪祁猜他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上不少。

“你是，你是司药的，对吧，你能救他？”寅二三慌忙退开了一些，又像是不忍离开异种，身子前倾着，想要握上昏迷的男人的手。

“会有办法的。”江雪祁安抚道，低下头认真看起风生兽背后的伤口来。

鸟雀折翼，无异于断臂。但他虽然翅膀折断、脚爪受损，终究不是致命伤，只是这让他失去了自己的使用价值，医治成本又太高，才会被弃之不顾。

看见江雪祁摘掉手套，直接从怀里拿出了刀，寅二三惊道：“你要干什么？”

“他背后坏死的肉要先挑开，之后我再重新包扎一遍。”江雪祁道，“他这样几天了？”

“两天……不，三天了。”

江雪祁凑近了去看——切断翅膀的手法十分利落，后背看去几乎是平整的，只有创口周边的鳞片外翻了不少，“这里能生火吗？”

“此处禁明火。”寅二三连忙站了起来，“但我能弄来，你等等。”

江雪祁专心拣着药，余光里突然看见有什么动了动。

他抬头看去，见到这只风生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嘴里好像嗫嚅着什么。

江雪祁靠近了他的脸，轻声道：“什么？”

“疼……”他说的是诃赞语。

江雪祁道：“很快就不疼了。”从怀里挑了几片草，塞进他嘴里让他含着——这些都是他在喀冉吉里挖来的，能够暂时麻痹痛觉。

“小尹呢？”他半张着嘴，气息微弱道，“你又是谁？”

“他很快回来。”江雪祁直觉他说的应该就是看护他的寅二三，并略过了后面的问题。对方现在能说话就是好事，最好多说点，才能转移注意力，他便继续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尹……”风生兽断断续续道，“我想和他在一起。他说等这一季的工作结束，就离开星局……到上京去，我得和他在一起。”

“有翅膀……就不行。”他声音更低了一些，“我随便抓了一个人……逼他，帮我切的。这样我就能变得和你们一样……然后和他在一起了。”

看着眼前的风生兽，江雪祁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霍九。

他心里微微刺痛着——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异种的外形与身份，真的会是阻隔着他们的东西吗？

“小尹，他很好……”风生兽道，“我学了人说话，却从来不知道人会有那么好……你为什么救我？”

江雪祁仍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闭着嘴巴退开了一些，寅二三——小尹正在此时从外头跑了进来，手里拢着一个像是小火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