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困兽（1 / 2）

辰十四进门后，把门重新锁上，丝毫不担心他跑出去似的径直走到了澡间门口：“公子，来。”

江雪祁走过去，捏了捏袖子里的烟丸。

这种烟丸搓一搓便能放出看不见的迷烟来，若对方毫无防备，见效便极快，但效用不强，嘴里含上薄荷叶就能解。他的药包里恰好还有，此刻舌底已经躺了一片。

“话说回来，十四，”江雪祁站在辰十四身侧，好奇道，“你们这儿抓来的异种，大都关在哪儿？”

“哪哪儿都有。”辰十四看他靠得这么近，有点不好意思地退开了一些，“六层只有那么两三只，多半是有了高价买主的，三层关的多些……底下就更多了。”

江雪祁看了看他，笑道：“你别奇怪，我和玉疏许久没见了，总想知道他在这荒山野岭里做些什么，他也总不告诉我，让我这做兄长的怪担心的。”

“没奇怪，没奇怪。”辰十四忙摆摆手，把话题转了回去，“公子，您瞧见了吗？”他指了指澡间里木桶边上的一个弯曲的铁管，边上连有一个可以上下摇动的把手，“把这个按下去，水就能出来——底下烧铁顺便热的水，保管暖和，可好用了。”

“如何按？”

“公子没见过这个？”辰十四说着走到了澡间里，为了说话清楚些，把口罩也拉了下来，“您看，就这样，往上提一点，再往下按——水这不就出来……了……”

冒着滚滚热气的水哗啦啦地从铁管里奔流而出，落到木桶底，激起一阵淋漓的水声。

而辰十四已经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江雪祁把套上了他衣服的辰十四拖回了床上，拿了腰带把他的手捆住，帮他转过身以背对门上的窗口，又给他盖上了那床有些硬的被子。

辰十四身高与他相仿，但身材比他厚实一些。这些灰衣的制服做得紧身，江雪祁再把自己那些零碎物件都塞进内袍衣袖里，再扣上外面的皮甲，戴上头巾与口罩，除了衣料的质地他有些不习惯之外，外人应当看不出什么异样。

江雪祁手里抓着辰十四身上的钥匙，先开了门，又到外面把门重新锁上了。

这种烟丸迷烟的时效最长能维持两个时辰，最短也有半个时辰。

刚走出门，塔中央突然传来了九下钟声，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江雪祁胸口都在微微发抖。

他记得自己走出山洞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如今该是申时。

江雪祁站在走廊墙边的阴影处，看见外面有一个灰衣人正往他这里走来，脚步很急，看不出表情。而上下几层走廊中，忙碌走动的人更多，仿佛工蚁一般，有条不紊，各司其职，竟无一人停下发呆或与人交谈。

江雪祁大概明白，他弟弟这炼星局中的人恐怕都被要求像机器一般，不知疲倦而没有感情地工作，彼此间几乎没有额外的交流。自己只要也装作行色匆匆的模样，再加上他们制服天然的伪装，便能蒙混过许多人的眼睛。

江雪祁心跳加快了些，微微垂下眼，不再四处乱瞟，飞快地走到了廊外，与迎面而来那人直接擦身而过。那人也没有往关押“他”的房间走，而是转了个弯，走向了通往楼下的楼梯。

这一层的每一个货仓门口地面上都放了刻有标号的铁牌，江雪祁大概确认了一下十四号仓的位置，绕回他方才路过的楼梯旁。

他直觉霍九不会和普通的异种关在一起，便直接往六层走去。

每一层平面大约呈六角形，第六层面积最小，也只有寥寥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厚重的铁笼打造，看起来比兽园里的还要结实数倍。江雪祁粗略扫了一眼，赫然在旁边的走廊上发现了四五个聚在一面牢房门前的灰衣人，一人在高喊着什么，因为塔中器械声与机轮转动声过大而听不见。其他几人则有的不知所措地后退，有的还在牢门前鼓捣着什么。江雪祁佯装闻乱赶去的模样，凑到近前，便发现他们正在想办法把牢门的第二道闸门拉上，而里面的异种正把手扣在那扇升起的铁闸上，死死压着。

江雪祁只看那只手就知道了。

——真的是霍九。

“别拉了！别动别动！让它松手！”

江雪祁紧紧抿住嘴掩盖住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凑到牢门前，和笼子里的霍九直接打了个照面。

霍九背后那两支箭已经被他拔了出来丢在地上，也不知道箭头有没有残留在里面。然而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横亘着数道可怖的新伤，像是经历过一场与大型猛兽的搏斗一般，他却好像毫无所觉似的，脸色冰冷、看不出任何感情地，一点一点把那道闸门往下按。见到来人，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江雪祁一眼，竟然也没有半点反应，那双暗金色的眼里都毫无波澜。

江雪祁像是被猛地塞了一肚子冰碴，让他顿时呼吸困难起来，仿佛刀片一下下割起了喉咙。

霍九到底怎么了？怎么会不认得他——他拼命地眨着眼，甚至想把自己的口罩拉下来——只要霍九给他一点反应就好。

“别把手伸进去！不要命了！”

“都停手！先生的人来了！”

“松手，松手！”

江雪祁闻声往后看去，看见了外面的那位老人，穿上了比他们颜色深一些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