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烛火（1 / 2）

自己像是被什么密密裹着，身体，四肢，都陷在里面。

包围着他的东西非常柔软，让江雪祁错觉自己像一个尚在母亲腹中蜷缩着身体的婴孩。

只是他感到热，有些热……他好像流了许多汗，身上黏糊糊的，皮肤和那些柔软的东西牵扯不清。

他尝试着动了一子，好像被什么动物的毛发搔到了鼻子，有些痒。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呢？

入目是一道光秃秃的洞壁，视野里仍然十分昏暗。

昏迷的记忆却在这一刻呼啸而来。江雪祁只感觉全身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心里撕扯着痛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到脸上无声地滑下了两道泪，止也止不住地朝他被汗浸湿的发鬓淌去。

他惶然地想：霍九呢？来的是霍九，应当是他。他在哪里？自己现在究竟又在哪里？霍九和……他哥哥，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又该怎么办？

江雪祁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被一大块厚重的、狐皮与狐毛做成的绒毯盖着，背后也是相同的触感。这厚毯子比腊月里的几层棉被还要重，他艰难地把毯子抬起来，侧过身子让自己爬出来了一些，然后突然注意到，这个窟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离他不远处平缓地呼吸着。

后背接触到干冷的空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身下还是暖融融的。黑暗中的一切都显得神秘而陌生，而对方的身影也几乎隐没在其中。江雪祁的动作一顿，近乎麻木而又飞快地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他把狐皮掀开了一些，好透透气，然后半躺了回去，侧过头努力辨认着黑暗中那人的身形样貌——只是他努力了半天，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是霍九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江雪祁心慌慌地跳着，可仍然不能不紧绷着想，如果不是霍九，他该怎么办——在这样的地方，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大概也只有对方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的黑暗里，有什么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双眼睛……暗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即刻就发现了醒来的他，起身便凑了过来，探手在这一床绒毯旁的洞壁上摸了一把，随着不太分明的“呲”地一声响，昏黄的灯光便有些摇摇晃晃地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那张熟悉的面容也显现出来。

摇曳灯下，什么都变得朦胧了一些。霍九看起来和走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亮得有些异常，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有什么躁动不安的东西在他皮肤下的血液里奔流不止。

真正见到阔别许久的人，江雪祁心头骤然一松，只呆呆地看着那张脸，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霍九维持着跪在毯边的姿势，一语不发地凝眸与他对视了许久，然后突然伸出了双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穿过他的耳后，将他的后脑勺托起了一点，然后弯腰低下头来——

眼前一暗，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霍九的动作显得极其克制，不过点水般一触，唇便飞快地离开了他。

江雪祁反应过来，下意识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从自己脑后收回的手。霍九抬头的动作滞在半空，维持着咫尺的距离，屏息看着他。

手里的脉搏略快地跳着，江雪祁握着那有些锋利的腕骨，心像是久冻的河面，薄冰一块块裂开，碎落在春暖的水中。

对方那一连串轻柔至极，却又显得悲伤的动作，让他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就感受到了。

——霍九在珍视着他。

江雪祁心口涨涨地发热，手

上力道慢慢松了，霍九便顺势把手抽了出去。

“你……”霍九顿了顿，略微错开了些目光，把视线虚放在了那一蓬蓬狐毛上，“出了这许多汗，应该已经好了。”

江雪祁勉强从那一股让人心悸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对方面前赤裸的狼狈，把绒被拉了拉，抬眼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

“我家。……这里就是‘日落的深渊’。”霍九垂眸道，“你大概躺了两天。你的衣服还在这，我给你拿过来吧。”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起了身，即刻便走到了这片灯光外。

在霍九的身影再次隐没在黑暗中的那一刻，江雪祁心里忽地被揪起了一团。

他对着明灭的灯光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然在慌乱地想着……霍九最好一刻也不要离开。

江雪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容易陷入焦虑与恐慌，连独处都开始难以忍受。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本就是个力量微薄、多灾多病的弱小之人，如今再变得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的话，便是个彻底的废物了。

江雪祁艰难地逼迫起自己好好冷静下来，仔细地回忆那些他再也不想回忆的画面，并努力地从中挑出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