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驯养（1 / 2）

冯英看着江雪祁，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雪祁，你什么意思？”

江雪祁一鼓作气道：“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那样对我了。”

说完，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冯英低下头，沉默片刻后，霍地起身，拉好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到了江雪祁近前，又坐下了。

他这次没有抓江雪祁的手，只是不等对方闪躲，就把手撑到江雪祁身体两侧，逼问一般嘶声道：“为何如此？”

江雪祁呼吸有些困难地看着冯英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白已然微微发红，道：“不为何。”

冯英恼怒地退开了一些，伸手揪起了他的衣领，又在看到江雪祁脸上一瞬间露出的痛苦神色时松开了手。

“我问的是，既然不可能，从前为何那样对我。”冯英声音冷了下去，一字一句听起来却都像火烤过的刀尖一般锋利，“从前我抱你，拉你的手的时候，为何不反抗？我送你的东西，为何又都收下了？你明知我对你有‘那样’的情谊，我让你随我一起到军中去，你为何又要答应？”冯英越说越快，近乎残忍地把过往种种都剖开在二人面前，也不知痛的是谁，“——我对你说喜欢时，为何不对我说‘不可能’？”

江雪祁仍然看着冯英，此刻那双眼睛里冷到极点，仿佛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任意生杀予夺的对象一般。

江雪祁张了张嘴，还未说一个字，泪却先流了下来。

流泪是因为委屈。他对冯英总是犹豫不决，不进不退，并不认为自己有多无辜，可遭人如此质问，心里还是会委屈。那个好像一瞬间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眼神，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了。

“为何，的确不为何……这自然都赖我。”江雪祁胡乱拭了泪，勉强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人，……玩弄小将军的心意，骗取你的感情，好让我在京城里……受你荫蔽，又不愿付出真心，所以处处诱骗你，假意待你好，又冷落你……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雪祁一边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他心里翻江倒海，颤抖着喘了几口气，还要开口，却听冯英寒声道：“闭嘴。”

江雪祁张了张嘴，静静看了他半晌，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旃帐。

随手解了一匹马的拴绳，没理会旁人目光，江雪祁直接跨上马鞍，一甩马鞭，那匹枣红马便发足狂奔了出去。

外头冷风一吹，他其实就将将清醒了过来。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辩解，自己对他这般态度，是因为那不知何时就要到来的死期——可那听起来像是一个借口。冯英只知他身体不好，并不知他寿数亏短，此刻拿生死之说来压他，反倒显得像是有恃无恐地在无理取闹。

他松松握着缰绳，由着马肆意地跑，啼声哒哒中，驮着他进了一片密林，步子也慢了下来。

马在昏暗的林中闲闲地走，看起来是要往有水声的方向去。江雪祁坐在马背上，随着马摆动四蹄的步子一颠一颠的，脑子又陷进茫茫然的情绪漩涡里了。

他的确做错了。给了那么多不清不楚的幻想的余地，还期望着对方能够早日打消对自己的心思……他的确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对小将军，不然又何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地步。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他做不成，做不好的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地，在这愈发显得森然的林中，豺狼虎豹一样扑到他面前，啃食起他心口的那点热气来。

走着走着，泪也都被风吹得干透了，只留下一点微微发硬的痕迹，冻在脸上。余光之中，江雪祁好像看见了林中一个倒在地上的

人影，微微回过神，扯了一把缰绳，跳下马来。

草原上的天就算黑了，也因为干净而显得比大胤的亮，从密林树冠的间隙往外看，淡淡的红云织在黛青色的天边，被月光照得像薄纱一般。

骑马跑了一路，穿的也够暖和，他手脚其实还算有力气。江雪祁抚了抚马头，把它栓到树上。

地上那人是个猎户打扮，走近了些去看，只见那人头被毡帽盖着，身旁还散着一支弓箭，兴许是外出猎鹿的时候遭了难，歪倒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要蹲下察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江雪祁转头，见到一个马背上的身影正在林中飞快地靠近。白衣在黑夜里显眼，那人也远远地看到了他，高声叫道：“雪祁！”声音急切又嘹亮。

江雪祁攥了一把袖子，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脚边还有个生死不明的人，甚至有些想直接上马离开。

他对冯英说不上有气，只是心乱如麻，想不出现在该怎么对他。

即刻间，冯英就赶到了面前。

“雪祁，”小将军也翻身下了马，目光扫到了地上那人，又立刻恳切地朝江雪祁看去，“你别生气……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