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17.
“阿扶,备马。”季川道,“本座要去一趟藏酒山庄。”
“是!教主……不是,你去那干嘛呀?”阿扶道,“且不说藏酒山庄路途遥远,教主你又是个不爱长途跋涉的。再说了……”
阿扶两手背在身后,偏过头,将满脸的“别打扰人家啦”藏起来,道:“大侠和人家姑娘的事,教主操什么心呀?”
“什么叫本座操什么心!”季川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茶碗齐齐跳起一寸。
“长兄如父,赵青峰的事本座自然要操心。”季川气得不轻,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哼哼道,“赵青峰这小兔……小混蛋,两边欺瞒,目无尊长,如此肆意妄为,简直该打!”
“是是是,该打该打。”阿扶极不走心地附和了两句,终于忍不住道,“可是教主啊,大侠拐了人家大小姐,藏酒山庄没来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就别去找人家的麻烦啦……”
“闭嘴。”季川道。
他抿着唇在生气,摆出一脸“赵青峰你真是找死”和“弟弟有错也得护着”的纠结表情,看得阿扶胆战心惊,生怕教主一时想不开,走火入魔。
18.
“教主,属下有事禀告。”
魏旗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他刚刚被飞鹰堂的属下唤了出去,现下转了回来,递给季川一封信笺。
“刚刚山下有人遣镇民送来的信,言明要教主亲启。”他又补充道,“不过教主放心,属下已查过,信里没有机关。”
季川点点头,接过信来。
阿扶见他忽地皱了眉头,继而又舒展开来,面色阴晴不定,不知是怒是喜,总之定在了一个很诡异的表情上。
阿扶:“……”教主疯啦?
“教主,你,你还好吧?”阿扶试探着道。
“阿扶,你说的没错。”季川将信朝她一亮,“算账的来了。”
在他手中,信笺的落款处,赫然印了一个“叶”的纹章。
19.
叶庄主的信写得很客气。
信内言道舍妹顽劣,有心仪之人本是美事,却不曾告知于敝人。敝人偶观《江湖趣闻》方才得知,唯恐失礼,故请季教主见面一叙。
又言小儿女情事本无定数,此事还请季教主暂且不要张扬为好。
而后还夸了些赵大侠年少有为,浩然正气,美颜盛世等等等等之类。看得季教主内心纠结万分,忽而“本座的弟弟自当如此优秀”,忽而“本座自然知道他很好但本座并不想让你们知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要去商量弟弟的婚事,应当高兴还是不高兴?”
20.
阿扶流着冷汗,将被揉成一团的信笺从季川的手中抢救了出来。
21.
“教主,你此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阿扶碎碎念道,“还有啊,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和人家打架。”
娇俏的少女越想越不放心,她看着圣教教主,宛若老母鸡看自己初破壳的幼崽。她恨不得立时数清他有几根头发,待他回来时再数一数,到底少了几根。
阿扶忽的一跺脚。
“哎呀,”她道,“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必,本座自有分寸。”
季川接过阿扶递过来的包袱,叮嘱道:“教内局势未稳,你和魏旗好好看家。”
“好。”阿扶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教主,早些回来啊。”
季川微微颔首,将阿扶拽着他衣袖的手扒下去,朝俞远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俞大侠,本座顺便送你下山。”
俞远声亦道:“教主请。”
22.
青绝峰的石阶很长,似长蛇般绵绵延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圣教教主与浩然盟大师兄并肩而行,堪称江湖史上最奇怪组合。
这两位立场本应相悖,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不是因着那个人那些事的缘故,只怕多半会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俞远声之前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这魔头和平共处。但眼下的和平却分外怪异,两人相对无言,只一股劲儿地闷头猛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宛若在比拼轻功。
俞远声:“……”
让魔头主动开口说话显然不成,自己又眼看马上便要真气不继,跟不上了。个人胜负是小,浩然盟丢脸事大。他迫不得已,只得自救。
“小师弟他……”俞远声道。
季川脚下猛地一顿。
他停得太快,俞远声差点刹不住脚,险些一头撞下去,直接滚到山底。
旁边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俞远声顿觉,若不马上爆些猛料出来,自己立时便会被一掌爆头。
他喘了两口气,搜肠刮肚地想了想,道:“小师弟小的时候,经常做噩梦。”
赵青峰亲眼目睹了亲生父母的死亡,满目的鲜血,淋漓的红色都成了使他夜半惊醒的梦魇。
俞远声道:“他每次醒来时,都会叫‘哥哥’。”
赵青峰自小便与哥哥一起长大,一起玩闹,一起习武,晚上抱在一起睡觉。现在哥哥不在了,他的身边空了一块,心里也空了一块。夜半醒来时,原本温暖的身侧冰凉彻骨,伸出手去,只抓到一团空茫。
“但他很快便不提找哥哥的事情,渐渐也不再做噩梦。”俞远声道,“他开始练剑,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多练一个时辰。每天练过剑之后,他便去找一个树洞,向里面说话。”
这个许愿的方法是哥哥教给他的,但他在哥哥面前总是忍不住说漏嘴,所以许的愿总是不灵。
此时他便记住了,任凭盟主或是师兄们来问,他只闭紧了嘴,死活不说。
“盟主怕他受打击太大,脑袋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便派我们去偷听。”俞远声又道,“我们听到他说‘哥哥,我今后要变得很有名,我的名字会比烟花传得更远,我等你来找我,好不好?’”
23.
他们慢慢地走,漫长山路已快走到了尽头。
季川一直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望望天空,眼里云雾翻卷,似有烟雨朦胧。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本座对不起他。”
俞远声转头看向季川,少年教主眉峰冷峻,单薄肩头似能扛起万钧重担。
对不起不应由你来讲。
俞远声想。
你只比他大一岁而已,而你的日子只怕比他更不好过。
他至少还有师长呵护,有糖,有花生,还有绚烂烟火。你却只有尔虞我诈,血色刀光,假意的笑容与别有用心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