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这几日，又到了温以初历劫的时候了，上一次被司青搅和并未成功，如今他被抽去仙骨，如此劫难对他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温以初心神不安，每天都想着如何逃过此次劫难。可不安，温以初都至少抽出一顿晚饭的时间，同司青坐在一张饭桌上，谈一谈近事。

司青见到日渐消瘦的温以初每日强撑笑颜同她讲话，可偏偏说的话里却半点不沾历劫的事，司青就算想为他分忧，也不知要分他哪一处的忧，整日过得清闲且惆怅，只能想些法子来分担些琐碎。

譬如司青有意将荷池里那个荒废许久的凉亭翻新，想着夏至一到，温以初在池中的亭子歇息也能清爽凉快些。

司青难得提起兴趣做一件事，长明自然不敢怠慢，没个两日，池中亭就收拾出来了，亭顶的灰网都拨得干净，柱子上的落苔也除得光洁，司青满怀欣喜，整日待在亭子里，一待便是一日。

今日亦无例外，司青正在画荷池亭子的翻新构图，长明来道，桃花仙子来见她。

司青特意问了一句，是来见温以初还是来见她。

长明言之凿凿，桃花仙子就是来见司青的，说这话时，有些遮遮掩掩，知道桃花仙子曾经和温以初有些传言，甚至最后还道：“主上，要么长明的寻个由将她支走？”

司青搁下墨笔，道：“长明，你何时对待客人这样无礼过？不论来的是个谁，无上宫不会连那个邀人进府的气度都没有。”

长明点头说是，就急急去请桃花仙子来。

司青命人将图卷收下去，闭眼揉了揉鬓角，再睁眼，就见远处长明领着桃花仙子来，司青走出亭子，站定在刻云浮桥上等候。

早听闻过传闻里这位妙人，而今日一见，纵有传言熟耳在前，司青仍旧不禁要叹一句：“尘世何曾有过这般女子？”

桃花仙子着了芽青水杉，款款行来，端庄娴雅，姿态俏丽，浮桥后的扶桑这般一衬，却显得不如她一筹，桃花仙子看了司青来，也不见怯意，矮身行过礼后，那亮得宛如泛水的双眸抬起，往司青一瞧，便是轻柔的声音：“桃花曾有幸拜读主上为后土娘娘作的那篇地音赋，常想该是怎样的女子，才有如此刚柔并济的笔毫，今日得见，确实是主上该写得来的。”

桃花仙子是天地灵气孕育出的仙子，是仙界有头有脸的战神，同温以初又是师出同门，其中干系司青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司青客气一笑，顿首回礼，往亭子行去，邀桃花仙子入座，她倒不会说客气话，便径直点明了桃花仙子的来意：“桃花仙子今日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微风入亭，手下的侍女乘来冰镇过的桂花香茶，桂花清香在亭子里盈开，仿佛要在舌尖都生出甜味来。

桃花仙子没想到司青这样直接，一时间，那斟酌了一夜的用语，竟一字都说不出口，她垂眼看着杯中的茶水，沉默了良久，道：“桃花是来……”话语一顿，她忽的起身，在司青面前跪下，俯首道：“饶恕桃花的无礼逾越，只是温阁主天劫将至，桃花实无他法，不得已才来求主上，桃花冒昧，代温阁主来……向主上借仙骨。”

司青一怔，举杯的手顿住，侧身避开她这一礼，道：“本宫没有听以初说过。”

桃花抬首望着司青：“阁主不愿欠主上，才从未想向主上要求什么，那么这一笔债就由桃花来背好了。”

司青抬眸瞥她一眼，温声道：“遑论背什么债，你且先起来，这样跪我，岂不是要折我的寿？”

桃花仙子眉头微微一皱，又极快地抚平，双膝却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司青叹了口气：“本宫不是不明白仙子的担忧，可单指仙子贸然找上无上宫这件事，就终究不对，传出去仙子难免要遭人指指点点，何况，仙子的要求……”

司青仙子见桃花仙子脸色无松动，只能无奈地一闭眼，握起搁置一旁的蒲扇来扇风。

“主上是不愿了。”

司青纠正她：“这不是愿不愿意，而是能不能。这两者仙子应该清楚区别，更能清楚利害。”

话这样明了，桃花仙子怎么会不明白。

桃花仙子闭了闭眼，起身叠手向司青作礼：“确实是桃花莽撞了，桃花这就离去。“转身便要离去，可踏出亭子前，又忽然回身：“主上是否，看不惯桃花？”

司青眉梢一动道：“岂会？”

桃花仿佛自嘲笑了笑：“主上看得惯桃花才是奇事罢。”

司青默然低眉。

夜里，晚风清亮，明月剔透。

司青在温以初的案前匀墨，青灯灼亮，偶尔又书页细微的翻响，温以初忽的道：“听闻今日无上宫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姑娘。”温以初在换宣纸的空档，抽空笑着望了司青一眼：“难不成是友人来相见？”

司青“嗯”了一声。

温以初软了声色，道：“能有人说些体己话也好，你啊，该多笑笑。”

司青别过头望向六角窗去，看着那被挡住一般的弦月，语气淡淡：“你什么都不同我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呢？你的忧愁，欣喜，悲痛，欢乐，我都想要去亲近，即便你我之间不曾有过爱意，可不该连关系都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