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出自他手的墨宝,可谓众君相逐,千金可量。
古楼主是百里的旧友,说得再准确些,是个酒友,常相约在城外策马吃酒。
经过古楼主指引,司青在后堂的三层楼阁上见到了百里,百里是风流地中最风流,靠在软卧上,抿着小酒,耷拉着腿,正要吟首新编的小曲,兀地瞧见楼梯处站着个霜白美人,正要调戏,一待看清是谁,却再风流不起来,反而头隐隐作疼。
说司青是勾男人心魄的媚子,那么百里便是会让女人甘愿奉上一切的妖孽。
司青扶着漆红的楼梯扶手,百里望着她:“主上怎会出现在我这处风流之地呢?”
司青深深望着百里,她今生最不想见的便是百里,可是,此番不得不见。司青温和一笑,将带来的梨花木盒子放到桌案上:“许久未和妖王相见,这把扇子送给你。”
百里看着梨花木盒子,神色像是在纠结:“那好,我收下了。”
“还有这个。”司青的手指从霜白的袖中中露出,手中正握着一枚不大的羊脂白玉,玉身光滑泛光,无一丝瑕色,佩子下挂着一串米白流苏:“本宫瞧单单一柄扇委实单薄,就寻来这一枚扇坠子,这坠子是本宫从小贴身的物件,如今总算是派上大用场。”
百里弯下腰,将扇坠放入自己的掌中,柔和的白玉光映在她颀长的手指,笑着道:“这是一块好玉,主上舍得就这样送出去?”
司青亦是跟着笑:“有什么好玉是我没见过的。”
百里握紧了扇坠:“主上既然示好,本王便不再追究宁儿的过错,只是……宁儿杀了本王最爱的美人,这让本王接下来的春宵如何度过?”
司青诧异宁儿竟然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依旧平静的瞧着百里,他靠在软卧上,抿着小酒,耷拉着腿:“无上宫里的美人任妖王挑选。”
百里摇了摇头佯装惋惜,将杯中的酒顺着眼前倾倒,懒声:“无美人在怀,也就只能揽美酒在怀了。”
司青道:“可需本宫陪你喝一杯?”
百里翻身起来:“别,说本王世上最怕的人是谁,头一个便是主上。”
司青挑眉:“哦?倒是第一次听说。”
“喝酒讲究的是畅快,同你这生性迂拘之人喝酒,岂不是要憋坏本王?”百里作势躺下。
司青不悦,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准备离开。
“青儿。”
这个世上能叫她“青儿”的不出三个人,一个是母亲,但在司青很小的时候就驾鹤仙去,一个是师父,却被自己亲手杀了,很明确,叫自己的那个人便是余下的那一个,司青笑着回过头,偏着头问∶“妖王还有何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自己青儿了……
“好好活着。”
哪怕司青晓得他这话其实没什么意思,然在她耳里,听起来就好似在说她好好活着就能弥补他的过错,可是事实是,再怎么活着,都回不去了。
司青点点头∶“本宫记着了。”回过头随着古楼主下楼。
身后又传来百里一句:“这酒劲颇大,而主上酒量颇差,古楼主还是将她送回无上宫罢!”
后来,耳边再也没有其余嘈杂的欢乐声,只余有寒凉的风一遍一遍吹得司青昏重的脑袋,古楼主倏然开口∶“妖王眼里好似……泪水。”
司青转向古楼主,指了指自己∶“本宫呢?”
“什么?”
司青仰着头开口∶“本宫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古楼主欲言又止。
“不用你送,本宫自己回去。”
司青独自在无上宫外的湖边坐了许久,风也吹了许久。昏头昏脑,想东想西,果然人一喝酒,尽会误事,净会想到一些令人伤怀的事情,都说酒能浇愁,这话委实不能当真,酒只会令愁生愁,更加愁,愁到深处,司青有点想睡。
一杯浓烈的酒,确实司青忘天忘地,却没叫司青忘了过往,甚至记忆更深了。
几百年来,她做的梦不少,梦到火烧大殿的那段过往亦是不少,但难得有一回如此清晰,如此痛苦,就好似,她又走了一遍那最难过最黑暗的日子。
司青想,若她可以知道自己会做这个梦,绝不会喝下那杯酒的。
烧得通红的那块牌匾,明晃晃的“易水殿”三个大字就压制在她身上,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袍,烫得好疼,司青真的抬不起身子,木板上燃着的熊火延绵,将她团团圈住,司青想推开,却没有了气力推开,哭得脱力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救我行吗……
绝望地嘶吼,声嘶力竭,可,又是没有人听见。浓烟呛得司青干呕着,却又不得不地求救着。
……火烧上来了……我会死的……我会死……
火,都是火,满眼满眼,都是。火烧到司青的衣服上,剧烈地疼痛促使她眼眶的泪水不断滑落,倒腾翻滚的青烟,或作一只鬼手似掐着她的脖颈,连呼吸都如此困难。
我的脸……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