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司青醒来似有些懊恼般，听长明说，宁儿这几日闹脾气又离家出走了，宁儿自身修为足矣保护好自己，司青倒也不担心。

司青轻推房门走了出去，院落里的千殇见到穿着睡袍的司青，沉静的脸色发出一点松动，起身作揖：“主上。”

司青信手捻起千殇正看着的书：“方公撰写的棋谱？好久未同千殇切磋了。”

千殇回道：“千殇懂得一些，却也不多。”

“那陪我手谈一局吧。”

棋局设在院央那棵大榕树下，那大榕树生得清俊又庄严，枝杈垂须被叫花农修得齐齐整整，瞧着那盘桓树干，龄数少说也有百年，立在院子中间犹如庇护大伞，正好避了那当头的日光。

司青让长明将前几日方才磨得平滑的青石三足几移了出来，顺上两壶冰菊茶，就各自落座。

司青手中把弄着黑子，等那头的千殇落子。

那头的千殇一手托着下颔，闲敲白子，忽的眼中灵光一现，双指便落下。

司青垂着眼看棋盘道：“有人说，人生犹如这一盘棋，本宫觉得，这话说得真是不错。”

千殇正给司青添茶，闻言抬眉问：“何解？”

司青仍旧半垂眼，淡淡道：“看，这些棋子不就同我们一般身不由己，我想着它往哪下，它就该往哪下，我教它往东，它只能往东，我令它前行，它也只有上前的份儿，有时候想想，做什么不好去做棋子，真是太叫人怜惜了。”

司青的拇指与食指捻起一颗棋子，举到头顶逆光瞧了瞧：“可人呐，终究不是这刻板无知的顽石，想的事情也不会和棋子想的一样，别人让你往东，你兴许就偷偷跑到西去了，再不济，也总会念着南北的风景，别人让你上前，你或会前进半步又后退一步，或会往前兜一圈又跑回来了。人与棋又怎么会一样呢？”

素手一顿，棋子落下。

千殇眉梢微动了动：“芸芸众生，谁不是棋子，民是君的棋，君是天的棋，纵横江山皆是棋局，众生百态皆是棋路，谁曾摆脱得掉？这许是王公宗室嗜棋的缘故，平素让人无端操控，背地只能操控别人解一解气。”千殇的手落完子，缩回支着腮，道：“人都是有别扭的，对谁都一样，主上难道就甘愿做一枚令人摆布的棋？”

“前路俱是安排妥当，又有什么不好？”

“他要你死，你也只能死给他看，你说这个有什么不好？”

司青皱一皱眉：“那你说，是要我要做那棋手？”

千殇举着茶杯在掌心缓缓转动：“若不能做那操控棋子的人，那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司青故作严肃：“千殇，你这是教唆。”

落子，清风忽至，遥送青波。

千殇看着自己茶杯里青碧色的茶水再次道：“千殇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主上，以后不论您做什么，我都会帮您，我也想过了，往后哪怕再多的事，我也会同你在一起。”

司青倏的望向千殇那方去，笑了出来：“这一盘，你赢了。”

两人杀棋杀到了晡时，待长明第三回来唤二位歇息，两人才意犹未尽地整理棋盘。

睡了一会儿，然其时雪纷纷扬扬而下来，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任意地飞集到司青氅衣上，司青未让长明跟上，自己只身一人出了无上宫。

雪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迷漫了整个世界，司青哪想到雪竟下得这样的深，于是没留神脚底打滑，一头扎堆在雪堆里，司青静静躺在雪地中，根本不想起身。

她听到一串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递入耳中浅得司青恍惚是她听错了。

“要我帮妻主一把么？”

大抵是下雪的缘故，那人声音都染上了清清冷冷，她却清清楚楚的听出声音的主人是温以初。

司青道：“如若你能帮我，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我躺很久，脚都僵了，动不得，怕是要劳烦你背一背我了，若你不愿，叫他人来也是可以，就去无上宫，前方拐个弯便到了。”

司青在雪地里并未等太久，一有力的手将司青的手臂捞起来，掌心尚有着余温，倏然一阵天旋地转，再勉强定神时，司青已能感受到胸口硌着温以初的后背。

温以初背着司青，大概雪太深不好走，他只能一个一个脚步稳稳地走着：“躺雪里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