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枝(1 / 2)
我被囚禁在了掖庭宫中。
想想自己两年前还有一段拘禁于金墉城的经历,我不禁自嘲:能犯两次大罪被关的,放眼宫廷也算独我一家了吧。只是不知道这次,等待着我的处罚又是什么。
当时无意中让奚峥见了血,我也有点发懵,而奚峥在短暂的惊愕后简直怒发冲冠。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一下子把我抵到案边,放下捂脸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在他右边的脸上,一道伤痕从眉弓划到下眼角,被染红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赤眼的恶鬼。他盛怒之下手劲极大,我立时难以呼吸、口不能言。这时从奚峥身后闪过一个人来,从旁抱住他,意图阻止。
“陛下息怒!请召医官来查看伤势要紧!”穆鸾台从吓呆了的侍从中跃众而出。原本我们的动静就已惊动了满殿的人,可他们看到奚峥与我动手,都不敢贸然上前掺和。没想到皇帝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了伤,穆鸾台自然脸色苍白,焦急不已。
可奚峥大概已经气昏了头,根本不管他的劝阻,只顾对我怒吼:“南朝,南朝!你只知道南朝!那你就陪着你的南朝去死好了!”
说到最后,他一脚踹开穆鸾台,扬声喝令外面的侍从进来。看这势头,恐怕今晚我就要先南朝而去了。然而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哭泣声响彻殿内,我与奚峥几乎同时一怔,转头向外殿望去。
祀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殿门外,惊恐地看着我俩,嚎啕大哭。他身后的乳母见到殿内情景,慌着想捂住祀儿的嘴带他离开,却制不住那孩子挣扎不停的身子。
那一晚救了我的,应该就是祀儿的哭声。我被内侍拖出光极殿,最终没有就地处决,而是被押入了掖庭宫。
“姐姐,你怎么如此鲁莽?”出事的第二天,郁久闾氏就来到掖庭宫中见我。掖庭宫除了关押、审讯犯事女子,同时也有普通宫女居住其中,监守不如正经监牢严格,皇后自然容易进来。
“就算你对陛下有天大的不满,也不能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如今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所伤,要是不处置你,怎么服众?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做出如此不智之举?”郁久闾氏少见地不再轻松。她愁容满面,语气中是对我浓浓的不满。
我不知道她的忧愁和不满是因为担心我这个人,还是担心即将失去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盟友,因此并没对她详细解释,只是问道:“奚峥要借柔然骑兵攻打南朝,皇后一早就知道了吗?”
郁久闾氏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她对我摇了摇头,“详细之事我并不知情,可是也不难猜到陛下别有所图。他立我为后,必然要从柔然得到足够回报,单单边境平安恐怕不会令他满足。”
“既然如此,我鲁不鲁莽又有什么关系?”我嗤笑一声,“就算我现在委曲求全,保全自己,南朝被灭之后,我照样没有立足之地。”
“日后之事,日后再想办法,你现在就把事情做绝,就能改变局势了吗?”郁久闾氏对我所想不能苟同,“而且我之前与姐姐说过,陛下对你和三皇子仍有所求,就算南齐被灭,你们的价值也不会少,你何必……”
“就是这一点我不能接受!”我打断郁久闾氏,认为她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我离开原本的郎君,离开家人亲友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我如何有脸以统治者的身份日后君临他们之上!皇后也是和亲之女,难道你保的只是自己,而不是你的故国吗?”
“……可是若连自己都保不住
,还谈何保住故国。”郁久闾氏低低回答,看似也有几分感慨。可这伤怀之情在她眼中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平静,问我道,“那姐姐现在又有什么打算?”
我还谈什么打算。如果说两年前与修思私逃,是第一次踩了奚峥的颜面,那这一次在他看来,我无疑就是死不悔改、罪无可恕的人。眼下虽然尚未被人刑讯,可我已对日后不报希望,遂而只是苦笑不语。
不过,郁久闾氏似乎对我还未完全放弃,她独自思索了一会,鼓励我道:“目前处境虽然糟糕,但姐姐也不要自暴自弃。陛下囚你于掖庭宫,却没有处置三皇子,只要三皇子还在,姐姐未必没有转机。”
听她提及祀儿,我心中一阵刺痛。尽管划伤奚峥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并没有愧疚后悔,可是对祀儿,我却深感抱歉。也不知他幼小的心灵会不会记得昨夜看到的那一幕,但亲生父母之间的敌对关系,往后肯定会成为他的阴影。
“祀儿……现在怎么样了?”我忍不住向郁久闾氏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