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1 / 2）

李怜南皱眉，恍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不好听的话......”

“是啊！可不是难听坏了！”涂鹿狠拍大腿，逐渐变了神色，“宋夫人这人，宠女儿宠得无边，知道她这么个混账想法后当场震怒，暴跳如雷地指着宋柏灵凶了几句，宋柏灵听得委屈掉金豆子，宋夫人立马又心疼得不行，骂不下去了。

“可这样大的一口气憋在心里哪儿轻易能下去？宝贝女儿骂不得打不得，外头来的别人的儿子皮糙肉厚总能随她打骂了吧？这便怒不可遏地带了一大伙人冲了进宋清树的屋。

“宋清树原本学过几手招式，当真打起来拼一条命也能弄个两败俱伤，可他偏偏又极重孝道，清高讲道理极了，宋夫人不拿他当人看，猪啊狗啊，狼心狗肺，没羞没臊的狠辣话，只要是骂人的，再不堪入耳，都尽数掏出来一窝蜂砸在他脊梁骨上，最后一人一根棍子把他一顿好打，直打的皮开肉绽，进气比不得出气，折腾两三个时辰，这才骂骂咧咧，略出口气地走了。”

涂鹿脸色阴沉，他那时附在宋清树身上，宋夫人的尖叫咒骂，下人沾满鲜血的棍棒，同时是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想他一个旁观者都气得浑身发抖，宋清树呢？他的心里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你怎么不去死？你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院门口养着的一只狗都比你有良心！你平日里装模作样读的那些书都读到了哪里去？不知廉耻四个字会写吗？要不要我教教你啊！你看你，哪能配得上我的百灵儿？你这副鬼样子，为什么还不去死？你快点去死吧！这儿没人要你，没人要你的！快点死吧！！”

涂鹿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他说得很快，像是很难忍受有人当着他的面能说出这样阴毒刻薄至极的话，更遑论要他再亲口重复一遍。

你怎么还不去死？有人需要你吗？有人需要你吗！

他想这两句话，应当就是导致宋清树走上最后那条路的原因。他把拳头捏得作响，铁青着脸慢慢合上眼，觉午时阳光过于刺眼却无用，冰冰凉，血淋淋。

李怜南出神呆怔地轻声念叨：“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

“哼！”涂鹿突睁开眼，一再冷笑，“是啊，怎么不去死，她骂得这样开心，可有想到宋清树当真遂了她的意？”

“她应是没想着真要宋清树......宋清树死吧？”

涂鹿怪异地空洞洞笑三两声，语调拉长：“没——想过？”

李怜南一愣。

“你可知这事儿发生在宋清树死前三日？

“她耀武扬威地出了宋清树院门，当即嘱人把门用铁铹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她是怎么说的？她说宋清树不知天高地厚，不通伦理道德，她身为当家主母，定是要好好教育的，如何教育，那便饿几天吧！反正是个成年人了，反正水照样管饱，反正饿几天想来也出不了事儿......

“反正反正！反正她说了所有，就是把宋清树奄奄一息倒在血泊里的事儿瞒了下来！”

李怜南此时方觉震惊，哑口无言。

涂鹿怒极反笑，始终噙抹冷笑，眸底掀起巨浪翻滚：“一个快被打死的肉体凡胎，无人医治，无所进食，脑里浑浑噩噩始终回荡宋夫人对他辱骂，即便再刚强的人怕是在这样状况下都心灰意冷了，都活不下去了吧？

“宋清树确定死意之后，竟忽然生出力气，硬撑着站起身，硬撑着把地上的血迹脏污给擦抹干净，最后甚至平静地给自己换一套新衣服，无所留恋地就此撒手人寰。”

涂鹿终于讲完，很长地叹气，但总觉无论叹得多久多深，都有一口浊气卡在胸口，沉闷又沉重。

二人并立无言缓了许久，李怜南打破平静道：“所以宋清树的死没有让宋夫人平息怒火，甚至视为对她的示威？所以......割了他舌头？”

“是！”涂鹿见不着宋清树死后之事，但十分笃定，当即恨恨道。

二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未及，李怜南缓缓道：“真是可怜......”

涂鹿咽下口津液，跟着道：“哪能不可怜？”

“啊！”

“啊——”

忽然两道娇脆尖叫声震耳欲聋。涂鹿二人陡一惊，同时看去。见福珠和阿梨正不要命地撒腿朝他们奔来，狼狈不堪，仿佛后头空气里有什么凶兽正在追赶。

落荒而逃地到了廊下，福珠依旧不断回头看去，紧接一口气漏出似的扒着涂鹿裤管慢慢跌坐下去，泉涌般涕泗纵横。

“怎么了？”涂鹿和李怜南惊异对视一眼。

福珠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瘫软着摇头，鼻涕眼泪流到一块奔流不息。涂鹿不动声色抽出被她扒住的腿，面露不解地唉声叹气一下，转而面对还能站得住的阿梨，又道：“怎么了？”

阿梨长得圆胖，慌手慌脚地跑了许多路，呼吸急促，蜜桃似水润饱满的脸膛爬满赤红血丝。她眼白惨红，瞳孔颤抖得急，哆哆嗦嗦地伸起手指：“那儿......那儿......公子在那儿......”

涂鹿一怔，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往树林里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