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童景熠感到自己或许进入了心胸修行的另外一个新高度,至少在此刻,面对姚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随便吧。
孙琳在超市入口处碰见了姚褚,然后就邀请他一起购物了。童景熠听罢哭笑不得,他猜测,孙琳只是把姚褚当做童晖资助的一个穷学生而已。
“小姚就来我们家一起过年吧。”孙琳诚挚地发出邀请,“明天景熠跟小余也在,多热闹。”
“我爸呢?”童景熠硬生生砍断了她的话。
孙琳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回道:“他在停车场遇见了同事,聊天呢,那儿太憋闷,我就先过来了。”
童景熠点点头,掏起口袋,扭头看了孙逸阳一眼,孙逸阳趴在手推车上,跟余承芮玩儿前后推滚轮的无聊游戏……
即便没有那堆烂事儿,或许也不能接受父母跟一个资助对象走得太近。孙逸阳心里作何感想,他不知道,至少在童景熠这儿,是绝对会抗拒的。孙琳虽然四十岁了,但人活得有点恋爱脑,过去能忍受第一任的家暴,如今对第二任,又时时处处讨好。外人看来,蛮可怜,但她似乎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孙琳早就沉浸其中了,甚至享受这种状态,即便她已经跟童晖离婚了,依旧兢兢业业,尽心尽力。
童景熠不禁失笑。当年景岚与童晖离婚前,也没有任何征兆,三餐照样吃,没有吵架,没有动手,一切都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挤过一片人群聚集的烟酒区,童景熠带上两个弟弟,委婉地胡乱找了个理由,跟孙琳道别离开了。从头至尾,孙逸阳只在走时跟孙琳说了句:“那我们先去买东西了。”
他跟姚褚不熟,没有任何的交流。
孙逸阳的情绪明显变得不太好了,直到离开商场,又在附近的餐厅吃过晚饭,他也没开口说几句话。回去后,趁余承芮洗澡的工夫,他去找了童景熠。
“说吧,有什么问题,哥哥都能帮你解决。”童景熠一身大红色的秋衣裤,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刷手机,换下来的衣服丢得乱七八糟。
孙逸阳突然没了倾诉的欲望,转身要走。
“哎!”童景熠出声喊住他,“给我倒杯水。”
孙逸阳也不应答,径自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呈上温度适宜的白开水。
童景熠情绪高涨地冲他竖大拇指:“真乖!”
孙逸阳有点儿莫名,接着说道:“你跟那个姚褚,很熟吧。”
是肯定的语气,不带询问的意思。
童景熠:“可以这么说,他在我母校上学。”
“你怎么看他?”
童景熠一愣,反问:“还能怎么看?”当然是既咬牙切齿,又拿人家没办法了。
孙逸阳冷淡的脸上现出些许苦闷的神色,随后语出惊人:“我感觉,我妈搞不好出轨了。”
“?!”童景熠一口水半滴不漏地全招呼到了孙逸阳脸上,他慌里慌张地丢了包纸巾过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回事儿!想太多了!”
孙逸阳尴尬无比:“你不觉得?我现在甚至怀疑自己未来的弟弟是那个人的!”
童景熠摆手:“你说姚褚?真不是,相信我。”
面前这小子的话,虽然离谱,却让他感到庆幸。至少,猜错方向了,但孙逸阳竟然能想到这一步,童景熠也很是惊讶。
“为什么不是?”孙逸阳又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童景熠顿时后悔了,心道刚才反应太大,叫人家起疑心了。
“我不知道啊,但他们没理由搅在一起。”他努力在大脑中搜刮少得可怜的情感经验,“孙姨
对我爸,你应该看得出来。”
孙逸阳揉搓着湿漉漉的额发,闷声说:“我相信你,但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算不对劲,也轮不着你操心。”童景熠放下水杯,翻身侧卧,连打了几个哈欠,“他们会把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你就安心上学这一个任务。”
“你好像也没有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孙逸阳半开玩笑地说,“你以前就像行走的炸药,每次逢年过年,他们都如临大敌。”
童景熠扭头看他:“所以我现在才成长了,管那么多,没意义!”他坐起来,扯下秋裤,卷起秋衣。
“你别现在就脱!好歹拉上窗帘!”孙逸阳吼。
童景熠并不理会,他指着自己身上的几处疤痕说:“这是我当初不理智的结果,我生气,我愤怒,我想惩罚他们,结果最终惩罚了自己,一辈子都要为当初的疯狂行为负责。”
孙逸阳皱眉:“字面意思我懂了,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童景熠提起裤子,又躺回床上去了,一派懒散的模样。
“就想说,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好,就可以了,不要管别人,即便是父母。”
“我可以不管你爸,但我肯定要考虑自己的亲妈,还有……还有……”
童景熠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还有你未来的弟弟或妹妹。”
孙逸阳略微焦躁地坐到椅子上,后背躬起,双手抵在额上。
童景熠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用滴水不漏的话,安慰到面前这个挣扎的少年。他自己也在挣扎,挣扎得太久,已经累了,再也不想折腾了。事情不能用正反面区分,人更不能以好坏归类,这些道理他完全懂,但越是懂,才越难给出合理的反应。过去,他总是行动先于头脑,诸多决定下得果断;如今,头脑先于行动,手脚受制,举步维艰。
浴室推拉门的声音隐约传进来,孙逸阳起身道:“我先走了,谢谢你听我发牢骚。有点儿蠢,别介意。”
童景熠坐在床边挥手:“去做两道题冷静冷静,就好啦!”
孙逸阳勾起嘴角,无奈一笑,离开了。
余承芮一双拖鞋里积了水,吧唧吧唧地走进来,把毛巾顺手丢给童景熠,童景熠再丢回去。
“自己擦!”
“你不让我吃糖,你得补偿我啊!”
“得寸进尺!”
“那我去找别人。”说着就要推门去孙逸阳那儿。
童景熠一伸手,揪着小孩儿的衣服,把人拽回来,“人家高三了,正用功,你别老去瞎凑热闹!”
余承芮“切”一声,脑袋随着童景熠手上的动作左右摆动,嘴里嘟囔:“他刚才还找你玩儿呢。”
童景熠笑着扯了扯他的耳朵。
夜里大约十一点钟,童景熠正睡着,迷糊间感觉后腰又被一双手给搂住了,粗糙厚实,温热有力。他不由自主地朝后靠了几寸,脊背贴到那人的胸膛上,低声呢喃:“小偷……”
梁桁用下巴蹭蹭对方的后颈,温柔道:“来偷人。”
童景熠呼呼地笑了几声,沉沉睡去。
梁桁隔天一早天没亮就走了,走之前用厨房里的电饭煲闷了粥,活像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英雄。童景熠自认做不到这种地步,何况梁桁家里还有个住院中的父亲。他心里虽然对此充满感激,却不擅长说情话软话,思来想去,竟然发了个红包过去。
梁蘅替哥哥点开了那红包,疑惑地仰头冲正在贴春联的梁桁说:“哥,你们俩这消息记录,也太不正常了,连个‘我爱你’都不说的,红包之交?”
梁
桁涂抹浆糊的手微微一顿,回道:“这种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我们俩一本正经过日子,哪会天天爱来爱去的。”
“那倒也是,就跟咱爸妈似的。”梁蘅举起手机,拍了张哥哥的照片,顺手发过去,留言问:“哥帅么?”
没几秒,童景熠就回复了,说:“还行,你前门拉链儿没拉啊。”
梁蘅哈哈大笑,把手机交还给梁桁,梁桁一瞧,笑骂妹妹瞎裹乱。
童景熠又问:“盆栽,叔叔喜欢么?我明天过去找他玩儿。”
梁桁站门口回:“那敢情好,他喜欢啊,就是没人供他炫耀,病友都出院过年去了。今儿一早又跟我妈吵了一架,最近说话贼溜,没人管得住。”
“你多陪陪他。”
“你多陪陪我也不错。”
童景熠不再回了,梁桁等了几分钟,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复,只得收拾起垃圾,关门进屋。
“现在走?”梁蘅已经换上了羽绒外套。
梁桁点头,把茶几上的环保袋跟食盒提起来。
“妈太迷信了。”梁蘅边换鞋边抱怨,“幸亏你没跟景熠哥说,不然得把人吓跑,上个坟还非得把人家拽上。”
“就一念想,无所谓迷不迷信。”梁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