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几人各怀心事,吃了午饭,童景熠跟余承芮要去杂志社,孙逸阳脚底在地上前后一摩擦,也要跟过去。
“你有事儿?”童景熠指指他身后的背包,“逃难啊。”
孙逸阳这才想起正事,转身说:“我妈自己蒸的年糕,她嘱咐你平时一顿不要吃太多。”
“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个,你叫她注意点儿。”童景熠嘴上拒绝着,手却伸了过去,扯开拉链瞧了一眼。
“还让你后天一起去过年。”孙逸阳后仰身子,继续传达来自亲妈的留言,“她要你一定别拒绝。”
“去。”童景熠闷头干脆地回答。接着熟门熟路拿出来两袋年糕,塞给梁桁,“尝尝,孙姨的绝活,最好加糖油煎。”
“哦……”梁桁搁手里掂了掂,提醒道:“你得蒸或者煮才行,否则对胃不友好。”
“我又不傻。”
对话又回归了正常,仿佛任何事情都没发生过。梁桁收好沉甸甸的年糕,打开车门,正要发出邀约,童景熠抢先道:“你快去医院吧,我们仨打个车就行。”
梁桁只得硬生生扭转话头:“行,那我先走了。”
三兄弟立在路旁,与他挥手告别,动作声音参差不齐。
“你们啊……”梁桁哭笑不得地上了车。
吃过饭,通常余承芮要在道馆的休息室睡一觉,因此梁桁一走,他就开始打哈欠了。之后到了出租车上,他扛不住生物钟倒头便睡,孙逸阳被这位弟弟倚靠着,很是手足无措。童景熠坐在前排,一个劲偷笑。笑了没多久,手机叮一声,来了条消息。
孙逸阳说:“其实我有事儿找你。”
童景熠问什么事儿,孙逸阳回了个空格,欲言又止。
“你可以想好再问。”
“我想很久了,只是无法确定,也不好开口。”
那还是先别开口了,童景熠腹诽。左右不过是童晖跟孙琳的事情,他哪个都拿不出办法,问了等于白问,平添这位高三备考生的烦恼。
后视镜里,孙逸阳那张一贯冷峻的脸上,显出些许的烦恼。
童景熠想了想,收起手机问:“期末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那应该不错。”童景熠没话找话,“大学专业之类的,有方向么?”
孙逸阳抬头看着前面的后脑勺:“有点儿早了,暂时没有。”他单手在书包里翻了一阵,翻出张纸巾,擦掉余承芮落在自己外套袖子上口水,低头状似不经意问:“我能不能……在你家住两天,后天你放假,一起回。”
“住没有任何问题。”童景熠转过脸,“但我想问问为什么,你走了,孙姨有事儿找个跑腿的都找不着吧。”
“童叔已经休假了。”孙逸阳道:“家里气氛不好,我觉得烦。”
“行。”在车上,童景熠不好多问私事,“杂志社楼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待会儿过去,我陪你买点儿日用品……”
“我都带了。”孙逸阳立刻拍拍大背包外面的夹层,“外套今天刚穿的,一时半会儿不用换。”
童景熠盯着他那张略带兴奋的平淡脸看了半晌,心道,这果然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同事们已经习惯了办公室里的小后辈未婚带娃的状态,因此瞧见余承芮,都见怪不怪,有些跟童景熠关系不错的,还会给人塞零食。这天下午,众人见他又领来一个,不禁大为惊讶,纷纷开玩笑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带孩子经验比我们都丰富!”
“你们这一家人,都怎么长的?有没有秘诀?”
“多大了,我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真赶时髦,二胎啊。”
下午工作上没大事了,大家都在新旧办公室间来回奔走,闲话多得很。孙逸阳站在童景熠身后,手里还牵着睡眼惺忪的余承芮,面容镇定,内心紧张。
“不用理。”童景熠拍他的肩膀,“把包,还有你旁边儿这个小东西,都搁休息室去,回来你给我去抬主机。”
孙逸阳意外地听话,干干脆脆地点头同意了。他如今个头已经超过了童景熠这个半路哥哥,偶尔还在小区健身房举个铁,别说是搬一台主机,就是整个办公室的主机都交给他,也没问题。但是,童景熠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备考生堪比珍惜物种,他不敢过分使唤,要再跟前几天烫伤梁蘅似的,那得多难堪。对于他来说,跟孙逸阳交际时需要注意的事情,有时候比工作上还要多。
童景熠办公桌的整洁程度,跟他这个人的外在,完全是两个风格。人有多整洁干净,桌子就有多杂乱。他蹲在地板上,把抽屉一个个拿出来,有些放了草稿,有些是书,还有大大小小的食品包装袋,几乎要把人给围起来。
孙逸阳同样蹲着,他无从下手帮忙挑拣,只能举着垃圾袋,严肃的脸上满是疑惑。
“如果你是在南方,说不准今天就要捣毁几个蟑螂大家族了。”他说。
童景熠捏着两张写满字的A4纸反复衡量,嘴里道:“想不到,你还挺幽默。”
“我本来也不是无趣的人。”孙逸阳伸手将纸抓过来,撕扯成条,塞进了垃圾袋,“已经泛黄发霉了,可以扔。”
童景熠一屁股坐到纸板上,盘腿道:“哎。不想搞了,累。”
孙逸阳说:“你这里有吃的东西吗?”
“你饿了?”
孙逸阳摇头:“前几天童叔回家,说你低血糖,他挺担心的。”
童景熠闻言笑道:“谢谢你关心,上回是因为有事儿,中午没吃上饭,又有点儿冒火,上头了。”
“关心你的人是他,我其实无所谓的。”
这小子,说话真不招人待见,童景熠愤愤地想。不过,他自己说话,多数时间里,也就那样,没立场批评一个中学生。
孙逸阳打了个手势,让他往后退,“我来收拾,你挨件看看,没用的就丢。”
“哦哦,辛苦辛苦,注意点儿,别受伤。”童景熠挪了挪屁股,“晚上咱们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你。”
孙逸阳抬头看了他一眼,遂又低下,无奈地叹气。
“几个意思?”
“不,没有。”
童景熠嬉笑着戳他的腋下,“你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够坦诚,看起来一肚子坏水。”
孙逸阳把铺满尘土的一沓书甩到地上,手背抹了把额头,郁闷道:“怎么就一肚子坏水了,你要不也去休息室,跟余承芮一起午休?”
童景熠捋捋他的背:“别生气啊,好弟弟!”
别人半个钟头就能彻底搬干净,童景熠这儿花了一个半钟头。谁能想到这么个立整干净的小帅哥,能把角角落落用杂物囤积得满满当当呢,半点儿浪费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新办公室,孙逸阳亲力亲为,又帮忙把杂七杂八的主机线给接好,待开机检测没有任何问题,才默默地退场回去休息室,像个流水线上的熟练工,引得童景熠的一帮同事纷纷拍手称赞。
“景熠,你两个弟弟,看起来都比你有眼力见儿啊。”
“对对没错儿,都是祖国茁壮的好苗子!”童景熠顺着他们的话开玩笑。
再有眼力见儿,都得喊我一声哥,他别扭地想。
每个人的大脑中,都存在无数种性格,面对不同的人和事,随时随地调换应对,而童景熠,撇开家人不谈,在专业以外的事情上,基本可以算是个幼稚男子。这种幼稚浑然天成,半点造作都看不出,叫人忍不住想逗一逗,或者给他颗糖。
过去,他不习惯被人如此对待,现在好多了,就像已经能够接受别人称赞他的脸一样,不仅无所谓,反而还可以卖卖乖,从中得一些甜头。反正,大家都爱“好为人师”,他还年轻,做个“傻学生”,也不会掉块肉。
童景熠在整洁宽敞的新办公桌上,紧着时间改了一篇稿子,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同事个个都准备提包走人。他摸出手机看,白骁恺果然发来了消息,郑重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甚至无聊地做了张精致的小海报。海报右下角,是白唯截图的表情包……
童景熠咬牙切齿地问,能不能再加俩人,都是小孩子。
白骁恺大咧咧地回:“你又喜当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