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梁桁一早五点钟就起床离开了，回家换车，随后出发去城郊，他开工时间最晚定在上午八点，半秒也不能耽误。走的时候，把陈野给顺道捎去了车站。陈野下山一趟不容易，按照预定的计划，他原本还可以在市里多呆一天，但终究不太适应，忙完了正事，还是想回自己的那个破烂狗窝。
“不跟他打个招呼了？”梁桁路上问，“景熠朋友不多，以后好好相处。”
“你不怕我再打他？”陈野神色坦然地问。
梁桁轻蔑地笑了，“你们俩在我眼里，都是屁孩子，你属于讨人厌那种而已。”
陈野不予置评，低头摆弄手机。没多久，童景熠的消息蹦了出来，是语音，他直接打开了。童景熠的语气挺正式，叫他回去整理出几篇像样的东西，不灰色边缘那种。陈野问做什么用，童景熠只说——反正不会剽窃你的构思，一周内发过来，过期不候。
陈野不爱做这事儿，实际上他对自己写的东西压根没多少自信，在网上的时候还好些，跟读者见面也无所谓，反正以后大家相处的机会很少，但童景熠已经算是熟人了。让一个熟人光明正大窥探自己的内心，稍稍不适。
“没事的。”梁桁突然又说话了，“你应该相信他。”
陈野不太懂：“相信他什么？”
梁桁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目不转睛，“他或许能帮到你，你呢，也没必要拒绝这种帮助。”
陈野没有说话，他这回肯爽快答应来杂志社，的确带了诉求，但终究没有勇气开口。他总觉得卢臣看出来了，但卢臣也没开口。卢臣一向如此，就像他昨晚没住酒店，卢臣也没打电话问一句。这样的姐弟关系，实在是清汤寡水。童景熠倒是有点做兄长的派头，但大多数时间里，童景熠都跟个孩子一样，就像他那个异姓弟弟。
“原本我也是你们那项目团队中的一员，但临时有事，没有过去。”梁桁说，随即开玩笑一般道：“要是我当初去了，可能挨揍的不是他，是你。”
陈野闻言，眼神飘到了车窗外。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梁桁补充道，“景熠没有坏心思，他只是嘴巴不饶人，心里其实都挺透亮的。所以，他的建议或者要求，你尽可以听。觉得合适，就采纳，不合适，也没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陈野心道，你这纯粹是一家人发言，护犊子护得太明显了。
梁桁在红灯停车的空档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副驾上的陈野。实际上，他跟余承芮的心态是差不多的，对面前这个小年轻，存在怀疑。能对合作方的人出手，性格恐怕非常差劲，如果挨揍的不是童景熠，搞不好陈野又要进去一回。但童景熠的性格，梁桁还是知道的，估计是嘴欠惹到硬货了。但即便如此，梁桁依旧不放心，他反复地观察陈野，试图找出一些值得探究的细节。
等车子重新发动起来，陈野开口说：“以后我跟童景熠，接触的机会应该不多，你不用跟侦探似的。”
梁桁笑着调高暖风温度，摇头：“不见得，但无论怎么着，我都得替他把把关。”
“他又不是废物。”
“这跟他是什么人无关，这叫关爱，懂么？”
陈野皱眉，他很久没体会过这种东西了，怎么可能懂。
梁桁迅速瞥了他一眼，“到车站大厅门口？”
陈野点了点头，说：“谢谢，其实你们人都不错。”
“以后会见到更多不错的人。”梁桁似乎话里有话，“所以心里就算再不爽，也没必要动拳头。”
冷不防又挨了一句教育，陈野虚心地接住了，回道：“你对童景熠这么好，他知道么？”
“那不重要。”梁桁缓缓停下车子，“何况，他对我，也挺好的。”
陈野勾嘴一笑，推开了车门，回头说：“看来你有些变态的特质。”
梁桁冲他挑挑眉：“我是个善良的变态。”
当善良的变态顶着寒风开始工作时，童景熠也哈欠连天地出门了。兄弟俩在道馆附近的早餐店里，打着瞌睡各自吃饱喝足，随后互道了再见。
梁蘅跟他约在了大学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见面。这天阳光很好，周边出来放风的学生许多。童景熠提前搭车到了地方，没有进店，而是在店铺外面的长椅上，揣着手晒太阳。
晒着晒着，就睡着了。等他再睁眼时，周围已经聚了一圈人，男男女女，嬉皮笑脸的，间或还有相机快门声响起。童景熠扶正眼镜，眯眼扫过他们，目光最终落在眼熟的那小妮子身上。
“几点开始？去哪儿？”
梁蘅兴奋地报出一所大学的名字，童景熠迷迷糊糊地连“嗯”带“哦”，有点儿懵，引来几个女孩子的低声轻笑。他晃晃脑袋，仔细琢磨了两秒，拍着额头大叫：“那是我跟你哥的母校啊！”
摄影社里一帮人也跟着笑，数梁蘅分贝最高，她边笑边道：“小可爱，你，你怎么这么可爱！大毛说你是个小傻子，还真没错儿！”
童景熠捋捋衣服起身，不满地皱鼻子，“没大没小呢！我比你们这帮人多吃好几年饭，都给我老实点儿啊！”
“多吃几年饭，还嫩成这样！”
“那可不，比咱们学校那帮腊肉有意思多了。”
“说什么呢！你们女的说话过分了点儿啊，这还有男社员呢！”
吵是吵了点儿，好在青春气息洋溢，比印象中的高三学生有生机，童景熠还是喜欢的。如果来的是梁桁或者白唯那样的一帮人，他恐怕是理都不会理的，情商会遭到全方位的碾压，自找不痛快。
一行人顺利地进了校门，梁蘅甚至热络地与门卫聊了两句。童景熠惊讶地问：“你连他们都认识？”
梁蘅甩了甩发辫，从书包里拿出顶鸭舌帽戴起来，回答：“当然，过来拍摄，肯定要提前沟通的，不然会被赶出去啊。”
“我的意思是，你们学生自己来的？没有老师？”
“对啊，社里一起的嘛。”
童景熠打量着面前这个才十几岁的普通高中生，心中卷起了些许微风，这微风里，掺杂着小油条的味道。
“怎么了？”梁蘅疑惑地转过脸。
童景熠摇头：“不，没怎么。”
梁蘅一笑，小声道：“我哥啊，快把你当成保护动物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手里怕捂着，生怕你受一点点委屈。”
“哈……”童景熠掏了掏口袋，手脚不知搁哪儿放，脸上皮直泛红。
就这么愣神的工夫，旁边又是咔嚓咔嚓几声，童景熠转头望过去，是摄影社里的一个小姑娘。模样虽然腼腆，拿相机的架势却毫不客气。
“现在就开始拍了？”童景熠没话找话，“要珍惜快门哦。”
“你好看嘛。”她们说。
“你，好，看，嘛……”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是社里的男学生在玩闹。
“找死啊！”腼腆女孩儿甩了甩拳头。
梁蘅他们选的拍摄地，是大学里一处温室花房，过去是育种用的，后来专业调整，学校扩建，这里就停用了，被一位爱好园艺的老教授重新打理成了现在的样子。时值冬天，这里依然有花在绽放，绿植也都长得很茁壮，青翠欲滴。
童景熠脱下外套，坐在椅子上。
“虽然不用特地换衣服，但还是涂个口红吧。”梁蘅拿了个化妆包出来，“你里面是穿的衬衫吧？”
童景熠点头：“非得涂？”
梁蘅一脸意味不明的笑：“现在不涂，后期也得给你涂，一样的，完事儿后擦掉就行。”她挥舞着手里的化妆道具，吓得童景熠连连后撤，“还涂别的？”
“淡妆！”梁蘅按住他的肩膀，“否则你上镜就像个尸体。”
童景熠惊恐地摸摸自己的脸，压低声音问：“我最近还挺注意健康的，真那么惨淡？”
梁蘅笑得前仰后合：“别怕别怕，冬天，人都有点儿萎靡，上镜就容易显得病态，放心，你看起来还是很有生命力的。”
童景熠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你会化妆？你才高三呢。”
“你这发言，怎么跟我哥一样的。”梁蘅郁闷地叹了口气，“头发也给你吹一下吧，不做发型，就简单吹一下。”
“哦，随你了。”
“真乖。”梁蘅雀跃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童景熠躲开那双手：“好歹我也算你另一个哥哥，注意点儿啊，没大没小！”
梁蘅给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嘴里依旧重复道：“真乖。”
她的个头有一米七，这天又穿了小靴子，硬生生加高了两三公分，立在坐着的童景熠面前，竟然颇有压迫感。童景熠面嫩，乍一看，这俩不像兄妹，反倒像同龄人，甚至姐弟。
梁蘅是个一肚子黑水的小御姐，等上完妆，她冲童景熠没脸没皮道：“你喊我一声姐姐吧！”
童景熠强力拒绝：“怎么可能！别想！”
梁蘅：“那我以后就喊你小嫂子！”
童景熠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他抓过外套起身，威胁道：“那我现在就走！你们拍花花草草去得了！”
梁蘅拱起手来连忙求饶：“哎！别啊！好大哥！我回头给你发大毛三岁的光屁股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