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梁桁再次投入了无比繁忙的工作。这次是一支品牌形象宣传片，摄制周期两个月，农历新年时上线。没有比稿，也无需投标，品牌方是主动找到工作室提出合作的。他们认可梁桁的风格，希望能做出跟过往TVC不同的质感，时限五分钟。这一类片子，后续是会配合大量网络宣传媒介进行传播的。这意味着，作品会获得更长时间、更大范围、更加严苛的审视。
网友跟电视观众不同。当他们口味刁钻时，一张截图一句话能分析出千万个意思，而更多的人，压根没有口味，他们的喜好随大方向而定。为了做出足够周全的方案，梁桁已经废了无数稿。每一稿，几乎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完成。
有时候，他看上去是在休息，比如在瞿晓嘉的病房里耗时间，或者去撩拨童景熠，但大脑并不会跟着休息，方案的构成始终若隐若现。这种状态与模式，并非源于泰山压顶的重力感，而是更加积极的一种心态。他抗拒见到瞿家人，但如果能从这份经历中得到一些方案的灵感，或者为之后的作品累积方向和素材，那么这件事就是有价值的。乍一看，这些东西其实跟自己的工作没有联系，但任何事物都存在无数种可能性，梁桁沉迷于发现、累积、使用这些可能性。
认识童景熠，去了解他，跟他成为朋友，到如今姑且算作是恋人，梁桁同样存在自己的私心。他认为童景熠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故事绝对非常特殊，而他，本质上不在乎故事会如何发展或者人最终变成什么模样，他仅仅希望以旁观者的身份，想要在这份顺其自然中，捕捉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人算不如天算，旁观者竟然对故事主人公产生了感觉，甚至主动走进了童景熠的故事里。梁桁喜欢童景熠的脸，喜欢与这张脸相匹配的性格。看见童景熠在家庭烦恼中挣扎，搞得身心俱疲，梁桁的心里，享受与怜爱交织。
实际上，瞿晓嘉也惹人怜爱，但他就像一株总被太阳晒得没有生机的植物，一天到晚，很少有抬起头来展现朝气的时候。没有谁会喜欢自带丧气的人，梁桁同样如此，即便那份丧气，来得很被动。童景熠跟瞿晓嘉完全相反，他青葱极了，浑身充满破土而出的劲头，叫人忍不住想靠近，想逗一逗。
“其实，在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极其变态的心，又黑又渣，就连找对象，搞不好都带着目的性。”
这是公司的后期宅男何辰兴对他的评价。他们从认识到一起做工作室，已经有接近六年时间了，熟得不能更熟，说起话来很少考虑措辞。再者，何辰兴喜欢徐瑾麟，徐瑾麟却钟情梁桁，这导致何辰兴对梁桁充满了微妙的敌意。话虽然不好听，但梁桁认真一思考，何辰兴似乎是对的。
但世间谁不变态？谁做事没目的？梁桁不觉得有问题。从感性的角度来看，他跟童景熠在一起，是出于喜欢，出于爱。换做理性的话，这份恋爱关系，其实是各取所需。只是需求的东西，跟物质金钱关系不大。梁桁在照顾童景熠的过程中，收获满足感，填补内心在这方面的欠缺；而童景熠，他不需要满足感，但需要一个年长，有生活阅历，脾气足够包容的人，来充实日常生活，梁桁对此看得很清楚。
徐春阳曾经告诫他：“甭管为了什么在一起，只要是点头同意了，就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去深究人是不是‘喜欢我’或者‘爱我’之类的东西，那并非是唯一的敲门砖。”
梁桁觉得自己的妈说话很有哲理。
说白了，无论“喜欢”还是“爱”，也仅仅只是各种形式的欲.望不断升级的结果。这个世界上，能被称得上“纯净”二字的欲.望，有多少？
梁桁站在城郊的一处大型农贸市场外，手里拿着对讲机，望向不远处喧闹吵嚷的人群。脚边的监视器里，镜头对准的是一个面对顾客讨价还价从容应对的女童。女童的笑容很烂漫，头上扎着十公分左右的发辫，肤色黝黑，但眼神清亮，透着聪慧甚至精明。据了解，她从四岁开始就跟随父母在这边做蔬菜水果生意，经历了两年多熏陶，她俨然一副老手的架势了。
无论是顾客还是镜头，她似乎都不介意。笑容很标准，能够根据摄制团队的要求做出合适的表情与动作，自然得不像是孩子，更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卖货女童。
也挺油的，梁桁想，知道别人想看什么，也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别人高兴，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小油条一根，但人家看起来又的的确确是个纯净的可爱孩子。
梁桁边给市场里的两个机位打手势，边腹诽，其实，不如童景熠可爱啊……
那个小子，是个真真正正的小东西，像酸甜口的水果，解腻。
“什么玩意儿，脑子有病。”
童景熠隔着毛衣搓搓胳膊，把手机合在餐桌上。
“什么什么？让我瞧瞧！”白骁恺一把抢过手机，输入密码解锁，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还没关。他眯眼看了两秒，随后爆笑出声，“你的梁哥哥，情感过剩是不是？好炽热哟！”
梁桁这单活儿的拍摄地点稍远，团队有几天需要住在周边的小旅馆里，他晚饭前给童景熠发了条信息报备，完事儿又跟了条意味不明的表白。
“今天见了个挺可爱的小女孩儿，但没你可爱，我晚上买葡萄吃了，猜猜我现在想什么呢？”
遣词造句都挺小学生，但组合在一起，结合梁桁一贯的作风，这话横看竖看，都透着一股子猥琐气息。
白骁恺笑得跟头驴一样，嗷嗷地扯嗓子，笑完推着童景熠说：“梁哥绝对是憋久了，你可小心一点，提前做做准备。”
童景熠皱眉道：“什么准备？我们可没有上.床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他没主动跟白骁恺说自己和梁桁的事儿，但白骁恺这人，敏锐得不像话，两人傍晚一见面，对方就跟狗一样在他身上嗅，嗅完又认真仔细观察了半晌，最后阴阳怪气道：“你这是，受到了爱情的滋润。”
童景熠懵了，蠢蠢地问了句：“何以见得？”
白骁恺绽开笑容，揽过童景熠的肩膀，“还真谈恋爱了？”
童景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白骁恺给遛了，但嘴上仍旧生硬道：“没有啊，你猜错了。”
白骁恺靠近他，脸颊几乎贴了上去，径直问：“是梁桁？”
童景熠拿起菜单，竖到两人中间，说：“能不能先吃饭！”
已经被看透了，后面再聊起来，他便没有否认。白骁恺问他们是怎么定下来的，童景熠迷茫道：“就随便定下的啊，还能怎么定？”
白骁恺夸张地挥舞胳膊：“不得搞点仪式？跟求婚似的那种？”
童景熠嗤笑一声：“求婚？你想的事情也太远了。”
白骁恺失望地摇头：“草率，非常草率，梁哥人虽然是弯的，可做事怎么直成这样.看着挺懂事一大男人，人生大事办得不靠谱啊。”
“这跟直弯有什么关系。”童景熠说，“他比你大九岁，你说人家不会办事，太能了。”
“他还比你大七岁呢！”白骁恺道，“这就胳膊肘往他身上拐了？”
童景熠无奈地咂嘴，“别老扯那些！很奇怪！我们只是很普通地在一起了，没必要想太多。纯粹就是把朋友这层关系，稍微升级了一层而已，相处模式跟以前一样，没变化。”
白骁恺眼中闪耀着不知所谓的光芒：“跟以前一样？我不信，你们就没互相解决下生理需求之类的？”
童景熠哀嚎一声，趴在餐桌上，闷声喊：“光天化日的，咱就不能聊点正常的话题么。”
白骁恺坦荡道：“很正常啊，人类最正常的欲.望嘛，你害臊？”他安慰地拍了拍面前塌下去的肩膀，“害臊是不行的，老没性.生活，日常怎么会和谐呢。”
童景熠捂起耳朵，不想听了。正值饭点，餐厅里人声鼎沸，白骁恺音量压得低，没人特意听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脸红了，面颊热得能煎蛋。
“你呢，我是很了解的，就是个闷骚处.男。”白骁恺继续滔滔不绝，“但梁桁就不同了，他处不处，我不知道啦，但他们那行，嘿嘿。不说经常要外宿，单是拍片时遇见的人，漂亮的、优秀的，又漂亮又优秀的，多得很。”
童景熠松开一只手：“你别这么阴暗行不行？他说他没做过那种事，以后更不可能做啊。”
“这个‘做’字儿，用得好啊！”白骁恺老成地竖起大拇指，“他说你就信？你怎么跟苦情女主似的呢！这情节，可太眼熟了！”
童景熠哭笑不得，“我觉得他不会随便骗人，就算骗，也是善意的骗。说谎这种事，伪装得再好，都有破绽。”
白骁恺自知多说话了，便稍作收敛，语气放松而随意道：“反正我就一提醒，定期体检嘛，你懂的。以后你们俩办事儿的时候，记得用套.子，贵点儿的，质量好，不然搞得正尽兴呢，那东西破洞了，多尴尬，还不安全。
一个刚上大一没几个月的男孩儿，给另一个已经工作两年多的兄弟，语重心长传授安全.套使用经验，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怪。童景熠搓了搓持续发热的脸，端起水来喝了一口，打量着一脸学生模样的白骁恺，问：“你要从良了？怎么现在出门，连个眼镜都不戴了，不怕被认出来？”
白骁恺道：“不仔细看的话，没事的，你以为我多红呢。再说了，拍照的时候，化妆化得人不人鬼不鬼，卸妆还能一眼认清的，少。”
童景熠笑了笑：“你自己知道就行，不然被人不小心偷录视频，说大模特在饭店跟人大谈特谈安全.套，就逗了。”
白骁恺不以为然：“我说的话，都挺有道理的，说不准还能再叫我火一把。”
“嗯，你说的都对。”童景熠倚靠着沙发，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白骁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童景熠扯开眼皮说：“怎么？有事情？”
“……感觉你变温和了，没那么刺儿。”
童景熠翻身坐起：“我还觉得你更靠谱了呢！”他兴趣盎然地扒着桌子问白骁恺：“两年之内，我能穿上你亲手设计的衣服吗？”
白骁恺眯眼打量他，双手暧昧地舒展比划着，“如果你肯跟我一起去英国，并且全天候做我的模特，我的效率会很高的。”
童景熠抱臂一抖，擦了擦嘴，提着背包起身，“你在这儿胡扯吧，我得去接余承芮放学了。”
白骁恺喊：“爸爸，我送你啊！我有车！”
童景熠伸手猛推一把他的额头：“儿子记得结账，回头爸爸给你发红包！”
白骁恺喜滋滋道：“爸爸真见外，爸爸再见！”
透过窗户，他看见童景熠从一堆私家车的缝隙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推出辆电瓶车，随后笔直的双腿往上一跨，风驰电掣地走了。
“乖乖。”白骁恺忍不住发出感慨，“小电驴跟小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