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翌日，拿了体检报告，童景熠就能出院了。临走前，被医生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告诫他平时注意多休息，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不能挑食，补血补钙强身健体。童景熠当即点头哈腰地应下，出门就拿手机上网订购了一批养生食材。
“别光指望这些东西。”梁桁提醒他，“医生开的药按时吃，工作也别那么拼，杂志社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员工，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
“话是这么说没错儿，等我修炼到你这种程度，还得十年二十年呢。”童景熠关上洗手间的门，在里面换衣服。白背心，灰蓝色的条纹衬衫，九分藏蓝休闲裤，黑色凉鞋。这些都是来的时候，余承芮胡乱装在袋子里的，童景熠套完站镜子前打量了一阵，发觉余承芮这小孩子的品味似乎很不错。推门出去，沙发上的白骁恺先是吹了声口哨，等童景熠走到跟前，他忙不迭举起手机，自下往上地拍了张全身照。
“你要不还是换个工作吧，反正如今经验也有了，我给你介绍家时尚杂志社，绝对吃香啊。”
“做什么？编辑还是撰稿人？”童景熠回得挺认真，“得了，我这种情商，在你们那圈子里，混不下去的，再说我也不懂那玩意儿”
“你情商有什么问题吗？何况你有脸有身材，这几个项目求个平均分的话，你能差到哪里去？”
童景熠伸手要把人拽起来，“别废话了，撤退，回家。”
白骁恺纹丝不动：“让你的梁哥哥送。”
童景熠猛推他一把：“什么玩意儿，这就叛国了，要你何用！”
不等白骁恺说话，梁桁总算开口道：“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大反派，邪恶的帝国势力。”
童景熠用手指勾起余承芮的书包带，把人从梁桁身边扯过来，“你这一早晨挺沉默啊，昨儿没睡？”
余承芮摇头：“晚上跟梁桁哥哥聊天来着，太晚了。”
童景熠叹气：“这是一个早就叛国的，已经彻底没希望了。”
“我怎么是叛国了，明明都是友邦，为了你们能住在一个国里，我也很不容易的。”
过了一个晚上，余承芮小同志似乎已经彻底恢复了活力，甚至相当兴奋，面上透露着喜悦。
“一看就是没干什么正事儿。”童景熠扩了扩胸，抻着胳膊道：“行，走吧咱们！”
“我干的都是正经事，”余承芮跟在他屁股后头，小跑着解释，“以后你就知道了。”
童景熠嗤笑一声，放慢脚步，揉搓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
余承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男女之间的事情，甭管怎么组合，他似乎都能自然而然地接受，因此给自己的哥哥找个心仪的男人或者女人，一直是他学业之外的二号目标。
两年时间里，从小学班主任到白骁恺，甚至于白唯还有学姐张媛，以及大街上偶尔看着顺眼的路人，他都得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能当对象吗？”。最离谱的一回，是跟康君不知从哪儿打听来一款交友软件，给他下载到了手机里，甚至专门注册账号上传了正面照，说是可以“碰碰运气”。
对此，童景熠没办法生气，他晓得这小子是希望他能过得轻松一些，平时有个聊天说话吐苦水的人。所以，这样的事情，不会让童景熠感到“哭笑不得”，只会让他心里难受。毕竟是个成年人，竟然还需要孩子来操心人生路，着实不像话。
如今跟梁桁再次搭上了关系，料想余承芮绝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松手的。他必定还有1、2、3、4等等无数计划，再加康君，这两个孩子凑到一起，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童景熠想了想，勾起嘴角笑了。
“你在大街上这么笑，我心里很有危机感。”梁桁抬起手，遮住太阳，忧伤地说。
“为什么？”童景熠回过神来，往身后一瞧，“白骁恺走了？”
梁桁指指大门口，“在你发呆愣神的时候。”
“哦，那还不如在家睡懒觉呢，一大早赶过来，还特地在医院吃早餐。”
梁桁道：“你这朋友，人不错。”
童景熠扭头得意道：“朋友讲求的是质量，不是数量。”
梁桁乐呵一笑，没开口主动抬杠。这当口，他是没有精力多说话的，眼神整个铺开在童景熠的身上，一寸寸地认真研究着。温度很高，是个在室外多走几步浑身都能黏腻不已的时节，童景熠的后颈上冒出一层薄汗，方才转过脸来，额发也已经被汗水微微打湿了。面颊上晒出一小片红晕，像即将成熟的樱桃。不是漂洋过海移栽过来的，是老家院子里的古老品种，在自然的风雨下成长，模样可爱精致，但如果不时刻用心守护，很容易便会被外来的雀鸟叼走。到了收获的季节，他就连半颗果实都寻不见了。
应该给他打把伞的，梁桁略微马后炮地想。可一来手上没拿东西；二来，打了伞，估计要被骂；三来，这么一晒，反而有生机了，比先前那白毛瘦猴儿的颓废模样好了不知多少倍。
“到门口就行了。”童景熠说，“我们俩打个车走，你要回去再看看你朋友的家人么？”
梁桁回神道：“那边不少人守着，我一个外人，过去多碍事。”
“那行，我们先走了。”童景熠伸手招了辆出租过来，打开车门，先把不情不愿的余承芮给塞进去，自己随后坐到了副驾上。全程不过五秒钟，迅速极了。
梁桁张口，卡壳似的支吾两声，最终还是挥手跟他们道了别。
他一路唉声叹气地回到院子里，顶着焦灼的烈日，找到了自己那辆刚刚提到手的新车。车身是低调的拜伦湾蓝，漂亮极了。他开车，童景熠副驾，余承芮坐后排，剩下的空间放露营设备跟摄像器材。
完美的计划，不完美的开端。别说出门露营，就连让人看一眼都没能成功。作为一个最近内心正不断膨胀的男人，他稍稍地有些受挫。但如果事情太过顺利，似乎也没有趣味了。童景熠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肯点头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梁桁才觉得逗他有趣。
时至今日，梁桁忽然明白了自家妹妹看的那些青春期小读物里，某些主人公的特质为何让读者欲罢不能。又或者是恰恰因为他喜欢童景熠，所以无论童景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迷人，认为可以理解。对待工作，梁桁能够冷静地衡量利害，但面对在意的人，他只能靠本能。
父母和妹妹，童景熠跟余承芮，这些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几乎是同等重要的。两年时间，让他愈发确认这一点。看起来是莫名和仓促了些，但这也不算一见钟情，总归就是看上了，觉得自己必须拥有。
因此在医院里不经意地瞥见对方后，他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心，再次轻易地沸腾了起来。他甚至想立刻转身冲过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质问对方怎么又住院了。包括现在，梁桁依旧按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发动引擎，将车驶出医院，赶在红灯前，一路加速飚过去，紧赶慢赶地，总算隐约在车流中找着了童景熠乘坐的那辆出租。
临近中午，有些堵车，出租进程缓慢。童景熠焦急不已，梁桁的心里却是对路况大为赞赏，认为是老天爷对他的求爱之路施加了助力。
如此走走停停，一个多钟头后，车子总算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童景熠跟余承芮下车，梁桁在远处慢慢减速，等人进到楼栋里，他才停到了原先停出租的地方，戴上墨镜，伸着脖子研究地形。这小区老归老，可一直在改造，变化不小，新的门卫系统一装，梁桁的车子便进不去了。何况住在小区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搬走了，剩下些老头老太太，没几个正经开车的，梁桁这辆，实在是太过显眼，在门口停了没几分钟，门卫便过来敲窗户问找谁。
“我有个老朋友住这儿。”梁桁笑着说。
“这是要进门儿？”小哥挺热情，“哪栋哪户？您有他联系方式吗？”
梁桁摘下墨镜，为难地说，“知道是知道，可最近吵架了，我打算来陪个不是的。”
“男的女的啊？”小哥警惕地问，“可别是上门打人啊，最近这种新闻可不少。”
“是男的，怎么会去打人呢！”梁桁赔笑，“要不您陪我上去也行，这样也好放心。”
“几门几户？”门卫伸手拿电话，“我先问问。”
待梁桁报了门牌号，门卫确认过，才开闸放人，随后负责地跟同事换了班，亲自带着梁桁找童景熠去了。
梁桁手里有钥匙，一直没还过，他不知道童景熠家换没换过锁，但毕竟两年过去了，突然主动开别人家的门，似乎也不太好，于是规规矩矩地按了门铃。
很快，童景熠那颗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露了出来。
“你这么闲？”
“不闲就不能来？”
瞧见身后还跟了门卫，童景熠只得停下这话，困惑地问：“有可疑情况？”
门卫道：“没事儿，你们玩儿吧，别吵架啊，有问题及时联系，千万不能闹出人命。”
童景熠愣怔地道谢，待小哥走远，他扭头就打算关门，梁桁一胳膊横进来，笑着道：“明明刚才电话里都知道是我，还折腾呢，人到这儿了，好歹让我进去喝口茶。”
童景熠不敢使劲，怕把他吃饭的本钱弄折，只好松手，把人放了进去。
梁桁坐在玄关的矮凳上，边换鞋边观察。室内摆设几乎没有变，就连两年前不小心落在门口置物柜上的一个小钥匙圈都没挪过地方。他看完不禁一笑，童景熠在生活上，已经无所谓到了某种极致境界，幸好还有余承芮这么个孩子跟着，否则，家里早就乱成垃圾场了。
“你准备呆多久？”童景熠端了杯白水给他，“我下午跟余承芮出去。”
梁桁接过来，喝了一口，“我知道啊，去口腔医院嘛，我带他去，你下午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童景熠目光复杂：“我有点儿烦你这样。”
梁桁仍旧坐着，不动如山般沉稳，“每个人在被追求的时候，多少都有些不自在，我也是头一回，正在摸索正确的方式。”
童景熠闻言，冲他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扭头走了。
梁桁乐呵一笑，起身进了客厅，坐到沙发上，熟门熟路地开了电视机。
下午一点半，余承芮睡饱了午觉，揉着眼睛穿好衣服，带着临上刑场般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子，被童景熠送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