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虽然不擅长沟通，但还是主动地说了，言辞直白得令人惊讶。
事后童景熠想起那段简短的谈话，觉得既羞耻又庆幸。羞耻自己居然能坦然承认自己对梁桁有好感，庆幸没因此造成误会。但即便没有造成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无间状态。
梁桁从藏区回来后，被项目总负责人相中，下半年连续接了两个挺大的拍摄任务，忙到多睡半个钟头都不舍得。而童景熠，终日周旋在课业与工作里，脚不沾地。
时间往往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消失离开，等忙完一抬头，连季节都轮换了几番。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餐桌对面，一颗亮黄的脑袋不停摇晃着，手里的小铁勺在阳光的映照下，划出金红色的线条，“人家现在可是成功人士了，你多半已经捞不着喽！”
“我一直也没想捞过。”童景熠搅拌着面前的浓汤，“两年多一点联系都没有。”
“嗯嗯嗯，您清心寡欲，一身正气，任何男女老少猫猫狗狗，都近不了身。”
童景熠猛推了一把那头黄毛，怒道：“你能不能把头发染回去！白骁恺同学！”
“那不行，我最近还有个杂志要拍呢，刚染好，干完那活儿再说。”
童景熠撂下勺子，眯眼观察对面的小年轻。
“其实你行为上再稍稍地稳重一点，资源搞不好会更上一层楼。”
“这跟我稳重与否无关。”白骁恺连连摆手，“我演技差得很，被粉丝说滤镜厚成墙都夸不出口，暂时还是安安稳稳当模特比较好。”
童景熠大笑：“这样的粉丝不多了，珍惜。”
白骁恺瘫坐进沙发里：“人家已经去喜欢别的小偶像了。”
童景熠笑道：“你也才十九岁吧！”
白骁恺立刻恢复了活力：“对，我比你小三岁，我还年轻！”
“我才二十二，我也很年轻！”
白骁恺摇摇手指，起身挖了勺冰淇淋，接着躺回去。
被这样的状态传染着，童景熠喝光剩余的汤汤水水，也靠着沙发躺下了。
下午三点钟，餐厅里人不多，两人各自倚窗瘫坐着，享受这少有的闲暇时光。店员偶尔路过，看见他们，只能忍着笑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
童景熠被太阳晒了一阵子，浑身泛起暖意，有些犯困。
毕业后，他按照张媛的建议，加入了杂志社，但过程中遇到些困难。正式入职当天，庆祝会都没来得及开，就被匿名举报，说他走后门，不符合招聘条件，幸而有白唯从中帮忙，才不至于莫名其妙还没启程就先绊一跤。
之后他亲自买了份礼物去白唯家道谢，等了许久都没人应声，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裸.男从里面打开了白唯家的门。
“找谁？”
童景熠摸出眼镜戴好，上下左右观察了一阵子，认为这轻浮的男孩子略微眼熟，但绝对不可能是白唯。
“我找白唯白老师。”
裸.男扭头喊：“哥，你什么时候去幼儿园当过老师？”
“没当过那玩意儿。”白唯提着喷水壶走出来，越过裸.男的肩膀，看见了童景熠。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顺手把裸.男丢到身后，胡乱塞进了不知什么房间里，接着换上一副标准地微笑，跟下属打招呼。
童景熠目瞪口呆地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脚进门。
“您，您男朋友？”经历了父母跟自己的事情，童景熠自诩已经成了过来人。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对白唯道：“放心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白唯把拖鞋丢到地上，笑骂：“这是我弟弟！”
童景熠脑子还没转回来：“没事，这有什么，爱可以解决一切。就是年龄好小，火气儿旺，您受得了么？”
白唯叹了口气，喊：“白骁恺，你出来，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
裸.男换了身运动外套，拖着步子走到两人面前，“解释什么？”
白唯指着童景熠对他道：“这小子以为咱们俩是一对儿。”
白骁恺愣了愣神，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唾沫口水喷了两人一脸。
白唯无可奈何地对童景熠道：“明白了？”
童景熠捂着发烫的脸，头如捣蒜，“明白了！”
白骁恺是白家父母的老来子，很活泼，性情纯粹，跟童景熠十分对盘，一来二去的，他们竟然混成了朋友。
童景熠那个方案中途因为杂志社业务变更的原因，停摆了一阵子，正式入职后，又被重新拿出来做执行。其中有个给参与者拍摄一组纪实照片的环节，被白骁恺知道后，硬是主动掺了一脚。童景熠对此好奇不已，毕竟他们社里出的东西，跟主流年轻人的喜好多少还是有差别的，白骁恺这样一个亮闪闪不着调的人，怎么可能一本正经地来做这种事情。何况看他跟白唯的关系，也不像是那种听话的小弟。
不过答案来得很快，到取材当天，童景熠就明白了。
当所有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剩下白骁恺一个人还在跟摄影师、摄像师、造型师、化妆师等等各个老师，反复纠结自己哪个角度好看，妆面干不干净，够不够出众，说的话需不需要再推敲。
“以后我会成为大明星的，拜托哥哥姐姐们多多照顾我！”白骁恺扭动着上半身，极其诚恳地假笑。
众人纷纷无话可说了，原来这孩子是来刷经验的……
后来聊天时才知道，他高三下学期从家里跑出来，住到了白唯那儿。七八个月的时间里，既没参加艺考，也没去高考，整日翻看招募临时模特或者群演的信息，感兴趣便去试镜，失败的次数占百分之**十。对于这一点，白唯作为大哥没露出过半分着急，也不曾主动提供过机会，白骁恺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奔走碰壁。
他这人，成绩实在太一般，可明白有句诗叫“车到山前必有路”，小时候也看过不少励志课外读物，他打定主意不放弃，非得当个光鲜亮丽的明星。
年轻，有冲劲儿，挺勇敢，数次受挫过后，人家还能继续大大咧咧地吃喝运动。结果混着混着，这回还真就让他给碰着了。
活动原本规模不大，但杂志跟网络的宣传做出去后，一不小心成了话题，被推成了热点。官方媒体稿件里放了参与者的照片，数白骁恺的最出众，文字采访做得也相当认真，自然而然地受到了些关注。
他极富商业头脑，迅速去认证了社交账号，有一点点粉丝之后，逼童景熠帮忙弄了个后援会，会长他自己当，活动他自己搞，自黑自夸，风生水起。如此忙忙碌碌地折腾了两三个月，他在伸来橄榄枝的几家经纪公司里挑了个顺眼的，正式出道做艺人去了。
整个过程，如同风卷残云，让童景熠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身边还能有活着的励志榜样。尽管白骁恺很多时候不太靠谱，可人家能把自己给推销出去，这就足够了，还要别的什么靠谱？
当年年底，白骁恺第一本带正脸的杂志出街时，他强行掰着童景熠的脑袋，让给出评价。童景熠对着那半页脸部特写看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惊呼，这不就是当初试衣间那小黄毛么？！于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恨不得要拜个把子。
白骁恺外形条件不错，性格上也不存在包袱，很能放低姿态跟人玩闹，在圈子里口碑不错。但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戏剧教育，签约经纪公司后直到现在，专职工作依旧是模特，偶尔去免费帮忙客串电视剧或者电影，出来的效果大多差强人意。
白唯受不了父母的唠叨，找关系把他塞进了一所高中，白天复习，晚上补课，高考后，成绩勉强过了本地一所影视学校的分数线。白骁恺不在乎自己有什么学历，但对英文却很上心。他在高中里认识了一个口语相当好的女孩子，私下一直保持着联系。但前不久，女孩儿说报了外地的大学，暑假后就得分开了。
一心琢磨如何大红大紫的白骁恺总算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失恋了。
“知道他送我什么临别礼物吗？！一堆辅导资料！还有她的网课账号！”他把童景熠喊出来，跟对方哭诉，“你说我给她回什么？难道是汉语词典吗！”
童景熠安慰他：“人家语文也学得比你好吧，估计不需要的。”
“四六级考题行不行？”
“雅思托福什么的……”
“早考过了。”在吹着冷气的室内，白骁恺像条脱水的鱼。
童景熠摊手道：“我也没正经谈过恋爱，没办法给出更好的建议了。”
“那不正经的呢？”白骁恺睁开半只眼睛，“我跟你分享了失恋经历，有来有往，你必须也跟我分享。”
童景熠怒骂：“你恋过吗？你就失恋！”
白骁恺在沙发上打滚：“你得尊老爱幼，快说！”
童景熠冷笑：“我也没恋过，我说个屁。”
“不可能。”白骁恺窃笑，伸出指头，“两套男装，同款，一大一小，你姓童，喊那个人‘阿姨’，嘴里又是‘梁哥’什么的，出去后，你跟那位阿姨的氛围跟表情都奇怪得很。”
童景熠失笑：“你这能力，当模特屈才了，做个变态倒是很合适。”
白骁恺晃动手指：“不要把我当傻子，景熠哥，我在外面可不是白混这几年的。”他敲敲桌子，满脸探究地继续说道：“白唯老让我向你学习，说什么专注工作，恋爱都不谈。”
童景熠点头：“那是当然。”
白骁恺得意道：“不不不，你其实特别的薄情寡义，对男对女，态度一样，脸不红心不跳。”
“脸不红心不跳，死人？”
“看吧，避重就轻这一环节来了。”白骁恺抱起双臂，端正坐姿，摇头，“而我，已经看穿了。”
童景熠笑得打嗝：“哦？然后呢？”
白骁恺摸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往下划了划，举到他面前，“前不久，你看见这新闻里的人，表情不太对，嘴上甚至嗤笑了一声。”
“那不叫嗤笑！”
白骁恺连连点头认同：“是是是，欣慰的笑，正能量的笑，看见老情人拿大奖后满足的笑！”
童景熠无话可说。
这小子，与其在时尚圈淹死，不如去当个警察或者刑侦专家，搞不好真能做出一番成绩。只是那分数，估计没有学校敢收。
“我猜得没错儿吧？”白骁恺追问，“你儿子也提起过什么‘梁桁’哥哥的，前后一想，绝对是。”
童景熠宣告战败，只得把事情简略地跟对方讲了讲，过后挣扎着为自己辩解：“世道没那么开放吧，我们就不能是当过朋友？哪儿那么多同性恋啊。”虽然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基本没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