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什么玩意儿？”童景熠嘟囔了一句，合上手机。
“嗯？”
“没事，学姐你继续。”
“怎么？恋爱了？”张媛挤眉弄眼地问。
童景熠拍拍桌子：“没有！别动不动往恋爱上扯，你还谈不谈事情了，不谈我真走了啊。”
约在火锅店，童景熠心里很不愉快。吃白锅，更不愉快。梁桁发个吃完剩下的果核炫耀，指数级的不愉快。
张媛撂下笔，按铃招呼服务生开始上菜。
“你急什么，稿子的事情聊完了，待会儿边吃边跟你聊真正的正事。”
“我讨厌边吃边聊工作！”
“那吃完说。”
“我更讨厌有事不说！”
张媛没辙了，“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样。”
童景熠：“还能被称为小孩儿，我很荣幸。”
张媛叹了口气，总算开口。
杂志社打算招几个实习编辑，上班时间没有硬性规定，主要做些稿件的初审和采访协助的工作。张媛看了不少简历，也面试了几个学生，但没有太合心意的，思来想去，找到了童景熠的头上。
“至少帮我缓过暑假！”张媛合掌请求。
“可是我还打算下月继续赶一赶我的稿子。”童景熠说。
“你在班儿上写就行。”张媛说，“跟我一个组，放心，在最角落的地方，你喜欢的。”
“我可不当苦力。”童景熠捻起手指，狡黠地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张媛笑得一口汤几乎要喷出来，“你这张脸，不适合做这种太苟且的表情。”
童景熠不满道：“我大大方方跟你谈钱，钱的事情，怎么能算苟且，而且我还计划假期构思下小说。”
“最近的小说行情，不好弄哦。”张媛用上了提醒的语气，“你那个大纲，我看过了，题材，你懂的，太严肃正经了，老大不一定给过。”
童景熠托腮：“也没指望挣钱，就觉得得先动工，出书那些事情，我没想过，也没那年龄。”
张媛没接话，反而伸长脖子盯着童景熠的脸看了起来。
“嗯？”童景熠呆呆愣愣地眨眼。
张媛连啧几声，坐回去道：“每次说要在作者栏放你的照片，你都拒绝。”她伸出手，比划着童景熠的脸，像个积极帮人介绍对象的媒婆，莹亮的眸子里透着精明，“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不卖脸可惜了。”
“你这模样不止苟且，还猥琐。”童景熠挑了根菜叶，搁嘴里耐心地嚼着，嚼完，慢条斯理道：“自己的能力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
张媛摇筷子：“不，你不清楚。”
童景熠糊弄一笑，舀养生汤喝去了。
他不敢吃太多，更不敢将筷子往对面的红汤里伸，生怕再进一次医院，谨慎得很。
吃了没多久，徐春阳发了条消息给他，问下午有没有空，让他陪着去办件事。
梁桁出差的这段时间，童景熠以代理执行人的身份，帮梁家更换了新路由器，调试了新电视机，升级了电脑系统，甚至万能地给梁蘅手机贴了个膜……
“这年头，会贴膜的小帅哥很少啦。”梁蘅豪气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力夸奖，“你靠贴膜都能发财致富，根本不用再浪费脑细胞写文章了。”
童景熠不以为然：“贴膜也浪费脑细胞，还浪费我手指细胞。”最关键的，是得出门，得跟人交流，得点头哈腰。
虽然写稿也需要交流，但张媛至少还是个交流起来很舒服的人，许多话一说就懂，不用过多的解释，又擅长跟领导周旋，因此许多问题会提前过滤。到童景熠这里，负责的事情基本就剩下单纯的写作了。
他虽然明白自己这样的性格不太好，以后如果张媛升职或者跳槽，不适应是一定的，但童景熠暂时不想在这方面做出改变。上半年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他自认为成长过快，累得很，照顾余承芮已经足够消耗精力了，怎么能在其他事情上再倾注时间。
就算不好、不行、不可以，但就这样错误地继续往前走吧，童景熠的心态，直白而简单。
饭桌上，张媛单方面强行敲定了实习的事情。
“开学大四了，弟弟！不出去多见见活人，你的小说怎么会有更多的思路呢？你的稿子怎么可能更有可看性呢？你怎么让读者产生更多共鸣呢？”
张媛用三个“更”字儿，再次说服了童景熠，但童景熠心里，其实依旧充满怨念不忿。
那怎么没人也跟我共享下这段时间的经历？至少说一点倒霉的事情，让人开心一把。吃完饭，童景熠头顶巨大的太阳，掏着裤子口袋走路消食瞎琢磨。
他上身一件藏蓝色法兰绒长袖衬衫，活像是已经提前入秋了。头发最近长了些，几乎要盖过眼睛，幸而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至于被认为颓废。
余承芮在同学家里写作业，童景熠无事可做，消完食，独自搭车，赶去跟徐春阳约好的商场。到地方却发现，似乎也没有很重要的事情，徐春阳只是缺个逛商场提包装袋的人而已。
“老梁要加班，小的做功课，大的连根毛都见不着。”徐春阳挎着包，边打量衣服边跟他聊天，“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啦。”
童景熠跟在她身后，徐春阳说一句，他嗯一句。
不习惯，从来没有跟女人出来逛过街，更不用说长辈。虽然已经跟徐春阳很熟了，还是觉得尴尬，但徐春阳似乎把这种事看得十分稀松平常。
进到一家男装店，徐春阳给梁桁买外套。导购热络地与她聊天，看着童景熠问是谁，长得真帅。
徐春阳把身后打哈欠的人拽过去，颇自豪地说：“我干儿子，是不是一表人才的？”
导购微笑着点头认同。
徐春阳笑逐颜开，当即拿了套衣服，让童景熠去试。
“我不要我不要。”童景熠讨厌试衣服，又担心再从徐春阳手里收到礼物。
“替梁桁试的嘛，我看看上身好不好看。”徐春阳说。
“我才不信呢……”童景熠摩挲着脖颈里那枚小玉牌，嘟嘟囔囔地走进试衣间。
徐春阳选的是秋款，深米色风衣跟一条藏青休闲裤，童景熠拿在手里掂量了片刻，深感徐春阳眼光不错，看人准，看衣服也准，版型跟配色都挺显身材。
穿脱衣服的空档，他竟然久违地又想起了景岚。景岚似乎从来没有带他逛过街，至于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都是童景熠自己拿钱去买。当然，他作为儿子，也不曾给景岚送过礼物。无论她出柜之前，还是之后。
住院时，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出院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着，没有空闲去想念。但是此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童景熠望着镜子里那张跟景岚肖似的面孔，难过的情绪不可抑制地又涌了出来。
我没有母亲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的父亲也在离我远去。所以，像那种全家人可以手挽着手一起出门玩乐的事情，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可能有了。
他抬起腿，盯着上面几道狭长的疤痕愣神。
为什么当初会认为两个女人谈恋爱不可理喻呢？是因为破坏了家庭之爱？但如今仔细想想，景岚与童晖，似乎一直过得不咸不淡。不吵架，也没有很甜蜜的时刻。清汤寡水的一对夫妻，连玩笑都不怎么开。童晖的态度太卑微，景岚又心有所属，只有童景熠，自顾自地以为家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不能有半点裂痕。
实际上，这种东西有没有真的无所谓，只要她们还活着就行了。活着，春天会一直到来；死了，任何情绪都失去了安置的地方。
童景熠穿着背心短裤，在试衣间里蹲靠了很久，直到那扇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比他略微稚嫩些的大男孩儿探进半个身子。
“啊！我不知道里面有人！”男孩子手忙脚乱地捂眼道歉，退出去。
童景熠皱眉看了眼门锁，没坏，是他自己没关好。
他迅速地把徐春阳选的那套衣服穿起来，走出去对立在一旁的男孩子说：“稍等，我很快。”
“哦哦，没事啊！我不着急！”男孩子点点脑袋，一头耀眼的黄毛引人注目。
童景熠随意地应了声，匆匆抬脚离开。
徐春阳还在跟那导购聊天，两人似乎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徐春阳在撺掇对方多打个折扣，见童景熠过去，笑着招手。
“要买这套？我觉得不错,梁哥会喜欢的。”童景熠在她面前转两圈。
“不错，可以。”徐春阳前后左右看了一遭，十分满意，转头对那导购说，“要两套，两个号码，你再给我优惠一百块啦。”
导购笑着去开收据：“真是败给您啦，新上秋装，这么卖，我们领导要罚我的。”
童景熠那张平时跟梁桁杠起来没完没了的嘴，跟卡壳了似的，拒绝的话愣是没说出口。他在徐春阳亲切和蔼的目光里走回了试衣间，门口，那黄毛男孩子还在等。
“两分钟。”他伸出手指说。
“不着急不着急。”男孩子的笑容很耀眼，他戳戳童景熠的肩胛骨，烂漫里带点欠，“大哥哥记得锁好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