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童景熠与景岚之间的联系，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但因为余承芮不小心把胳膊给摔骨折了，其中又多少跟他有些关系，童景熠对此感到愧疚。几番犹豫过后，他主动给景岚打了通电话。
“怎么，有事？”景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快而沉稳，分明不在眼前，他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亲妈的压迫感与气场。
童景熠把余承芮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景岚说了，说完，他迅速开始在自己心里打腹稿，以应对景岚的责问。不料景岚却只是说了句“以后多注意”，就把电话给挂了。
童景熠握着手机呆愣半晌，心里生出些困惑，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余承芮已经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小跑过来，推开了房门。
“是景阿姨吗？”他扒着童景熠的胳膊问。
童景熠点点头。
“我想跟妈妈视频。”他又说。
童景熠有些为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们的关系，故意找事儿？”
余承芮快速地摆手否认，“我只是很想她。”
“真的？”
“小孩子想妈妈还会是假的吗？”
童景熠故意威胁道：“撒谎的话，我把你另外一根胳膊，手动拧骨折。”
余承芮上半身装模做样地一抖，眼神里倒是没有害怕的意思，十分坚定道：“我真的很想她，我发誓。”
童景熠拿起手机，把景岚的社交账号翻找出来，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在等待的时间里，童景熠无所事事地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起视频通话，景岚看见会是什么感觉？景岚的账号，干干净净，几乎不转发文章，也不会像同龄人一样分享各式人生鸡汤给孩子。
两人之间的消息记录也很少，仅仅止于几时发了红包，几时红包已失效无法领取。
十几秒时间过去，见景岚那边依旧没有接通，童景熠便跟余承芮说，他要挂断了，也许她们很忙，以后有功夫再尝试，余承芮倔强地摇着脑袋说再等一等。在童景熠按下红色图标后，余承芮自作主张地把他的手机抢到手里，再次发了新的视频邀请过去。期间，余承芮甚至特地跑到客厅，用座机专门给余洁打了通电话，让景岚必须接视频。
不知是因为他那没有份量的电话管用了，还是景岚总算注意到了手机通知，总之，等他们第三次尝试时，竟然成功了。
童景熠凑过脑袋瞄了一眼，觉得余洁挺憔悴。
余承芮还小，对别人情绪状态的变化不敏感，他欢欣雀跃地与妈妈聊着天，手上动作丰富。余洁喊他不要太活泼，小心胳膊，余承芮摇头说他根本不怕，就算比这再严重，都不会当回事儿。余承芮做出一副“我是男子汉”的样子，展示给余洁看。余洁刚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答着儿子的话，到后面明显有些疲惫了，不再出声。余承芮兴高采烈地说了几分钟后，总算察觉到了余洁的不同寻常，他伸出手指，戳着屏幕上余洁的脸问：“妈妈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余洁笑着说没怎么，只是最近太忙，有点累。余承芮挥动小拳头，在摄像头前比划着，嘴上大声道：“我可以隔空给你捶背。”
余洁紧张地提醒他小心胳膊，余承芮得意道：“不会的。”说完，又大人一样补充：“我能照顾好自己。”
听罢，余洁却突然红了眼眶，她哑着嗓子抬高声音责备道：“你才多大，你能照顾自己什么？！你看看自己的样子，才几天！”
她说着说着，情绪逐渐失控，大声地哭了起来。景岚自她身后走到摄像头前，把余洁揽进怀里，轻声安慰了几句。
在余承芮身旁围观的童景熠，一时间既尴尬又无奈。他伸手拍了拍呆坐椅子上发懵的余承芮，拿起手机，说了句“回头给你电话”，便利落地挂断了视频，架势跟先前景岚挂电话如出一辙。
余承芮手足无措地揉捏着悬挂在胸前的绷带，眼中充满茫然与担忧。
“我妈是不是受欺负了？”
不是伤心自己被吼，而是怀疑妈妈是不是受了欺负。这样的逻辑在大人的世界里还算正常，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有些困难了，童景熠很意外。
“没事的。”他尽量放软声音，“咱俩的妈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景岚能让你妈随便吃亏？”
余承芮满目担心地摇头，出口却是：“我不知道。”
童景熠捏捏余承芮的鼻头，给他打包票，“相信我，绝对没问题。”
在余承芮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余洁曾经因为论文发表的事情被教授为难。当时还在国企任职的景岚，竟然毫无顾忌地直接向教育部门领导举报那位教授贪污研究经费。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教授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连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这类边角料，都被详细地写在了附带的调查报告里。因为这封举报信，领导直接派了调查组入驻，到后期，甚至有媒体参与进来，事情迅速发展到了连学校都难以插手的地步。教授最终被一撸到底，还被老婆告上法庭要求离婚。
待这件事情了结，景岚就跟童晖摊牌出柜了，说自己已经跟余洁交往了多年，不想继续隐瞒下去。
从大学毕业开始，十多年时间，景岚与余洁的关系不仅没有断，甚至越发亲密，以至于当教授那件事发生，景岚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果断一回了。
童晖当时什么反应来着？童景熠使劲回想，但没能成功想起来。照外面人的说法，甭管男女，总归是被戴了绿帽子，心里会痛快？可童晖却仿佛无事发生，既没跟景岚吵，也没执着地要求所谓的赔偿，他依照景岚的意思，跟她离了婚，甚至连声告别都没有，直接搬去了单位宿舍。
“我想去找她。”余承芮突然出声说。
童景熠收起回忆，问小孩儿：“那你知道她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么？”
余承芮苦着脸摇头。
童景熠揉揉他的脑袋：“她肯定也不愿意让你一孩子跟着担心，你好吃好喝地在这儿呆着，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你说呢？”
余承芮脸上仍旧带着不安，但他年纪小，身边还有童景熠这个哥哥可以依靠，两人一来二去地聊着天，情绪也就慢慢变平静了
童景熠见暂时问题不大，呼出口气。他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情感又实在算不得丰富，肯俯**去和颜悦色地安慰余承芮，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余承芮仍旧继续同他提要求，死活想见余洁，或者当场掉眼泪，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吊脸子甩门。
自己有什么样的性格，会做什么样的事情，童景熠比谁都清楚。
安抚过余承芮，童景熠抽时间给景岚的助理打了通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她老板最近在外面忙些什么。景岚的助理，也是位干练优秀的女性，做事风格跟景岚一模一样，但年纪小一些，不算很世故。她用极正式的语气跟童景熠扯了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童景熠被她绕了一阵子，辛苦地得出结论，这位姐姐，压根也想跟自己说实话。
如此一搞，真要没问题就见了鬼了。
余承芮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这事情，小孩子还不知道。从余承芮周岁开始，奶奶那边的人一直想把余承芮接回去亲自抚养，但余洁始终不同意。每到年初年尾，那一家人总要过来闹一通。
童景熠猜测，或许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多半还是因为余承芮，但他不能就这么跟小孩儿直接开口，会出事。
景岚的电话一直没打过来，童景熠也没有主动问过，余承芮用他的手机留言，景岚只说“再等等，很快就能回去。”余承芮再去打余洁的电话，余洁却总是不接，接了也只是安慰几句话就挂断。
得不到好消息，余承芮情绪一直挺低落，但小年那天的早晨，他还是准时准点地爬出了被窝，推醒还在做梦的童景熠，催促哥哥去洗漱。
“你倒是恢复得快。”童景熠含着牙刷，咕咕哝哝地说，瞧见余承芮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吐出嘴里的泡沫忙道：“哥不该跟你提这事儿，我的错。”他装模作样地扇了自己一嘴巴，拧着脖子说：“看我这张嘴，没救了！”
余承芮也立在一旁刷牙，听见童景熠的话，没忍住喷出口水来，白色的泡沫落在童景熠的衣服上，洇出拳头那么大个痕迹。
“你这胳膊，又不能给我洗衣服……”童景熠不满地抱怨。
因为余承芮手臂骨折，这几天，他兢兢业业地担当着全职保姆的角色。渐渐地，余承芮对这位嘴毒的哥哥也就不再惧怕了。他大胆地伸出手，在童景熠的家居外套上按戳一样重重地拍了两下，嘻嘻哈哈地叼着牙刷连蹦带跳。
“你是不是欠揍？”童景熠拧眉看着余承芮，“我真揍你啊，不跟你玩儿客气。”
余承芮嘚嘚瑟瑟地缩了缩脑袋，冲童景熠顽皮地吐舌头。
两人在家里吃了早饭，穿戴立整，早早地出了门。梁桁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跟他们约在中午，余承芮上午就想出去，说是有本书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