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放寒假多久了,怎么不回家。”景岚捋顺童景熠有些纷乱的头发,递给他个礼盒,“余洁帮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童景熠伸出手,没拿盒子,而是重新把自己的刘海拨了回去,对景岚说:“你今天不忙了?”
“你表姐结婚,我再忙也要来的。”景岚拆开礼盒,把东西拿出来,装进了童景熠的背包,“没几天过年了,别天天在外面晃。你已经大三了,就算没计划考研,也得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童景熠笑了笑,卸下背包,掏出刚才景岚放进去的东西,随手丢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说:“我将来做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指望我会听你一句话。”
景岚按紧眉心,无可奈何道:“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子,我们没有必要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一样。”
童景熠冷漠地看向她:“谁把谁当仇人,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是你先抛弃了我跟爸,现在也没有资格再跟我谈未来。”
“那就不谈。”景岚走到垃圾桶前,弯腰把刚才童景熠丢掉的东西又翻了出来,她扯掉最外面一层塑料包装纸,再次递到童景熠面前,说:“拿回去想怎么处理随便,但现在,你必须收着。”
“我不要那个女人送的东西。”童景熠扭过脸,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难过,“我觉得恶心。”
景岚笑了笑,目光平静,依旧伸着胳膊。
母子两人僵持着,远处的梁桁已经抽完一根烟,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他百无聊赖地研究天花板上的花纹,眼角的余光偶尔瞟过来。
童景熠了解景岚的脾气,她要求童景熠收下余洁送的礼物,童景熠如果拒绝,她甚至可能会直接忽略李言的婚礼,跟他在大厅里耗到天黑。
“好吧,我收。”童景熠敞开书包,景岚松手,精致的黑色方盒落进他的包里。“我春节不回去了。”他接着说道,“你们到时候也别打电话过来。”
景岚抱起手臂,看着童景熠。她身上向来带着正经严肃的气场,说话做事又从不拖泥带水,深受员工与合作伙伴的信赖,但在家里,却很少得童景熠的亲近。小的时候,相比父亲童晖,他反而更怕景岚一些。
只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会对另外一个女人露出温柔溺人的笑,童景熠始终接受不了。他不介意外面大街上哪个人是同志,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时,他只觉得一言难尽。
景岚见童景熠一直不说话,又开口道:“你爸已经结婚了,他那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你已经不小了,也该为他多考虑考虑。”
童景熠望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冷笑道:“你当初打算找个女人一起过日子的时候,怎么不为我跟爸考虑考虑?”
面对景岚,他心里只有不忿,每回都要发泄一通才算舒服。童景熠知道自己在景岚眼里,不过是个叛逆期太过漫长的蠢儿子,因此这几年他愈发放肆,说起话来丝毫没有退让。
景岚也见惯了童景熠的状态,心里确实无波无澜,她随意地弯了下嘴角,转身朝热闹起来的宴会厅走,嘴上说道:“跟余洁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如果说那种话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下回见面时,你可以继续。”
她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呆在原地的童景熠却突然难过了起来。如果当初景岚与童晖没有离婚,那么此刻坐在宴会厅里的,应该是他们完整的一家三口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各忙各的,连和和气气地聚到一张桌上聊个天吃顿饭,都无法实现。
童景熠重新低下头,盯着手里的书包看了一阵子,随后他拉开拉链,把刚才景岚丢进去的盒子拿出来。
一款防水迷你摄像机,他确实曾经中意过的东西。只是这小东西没能逃过再次成为垃圾的多舛命运,下一秒,童景熠便毫不留恋地又把它给扔了。
“不要可以给我嘛,正打算买呢。”梁桁恰到好处地从他身后冒出个脑袋,“给人保洁找活儿干呐?”
“没有垃圾,保洁就要失业了。”童景熠推开梁桁,慢慢地挪着步子朝门口走。
“不吃饭啦?!”梁桁晃着胳膊扯嗓子,“待会儿李言看不见你,可要失望喽!”
童景熠头也不回道:“关你屁事!”
梁桁缩回脖子,小声说:“那倒也是。”
童景熠走到酒店外,见梁桁没再跟出来,松了口气。他弯下腰去,一下下地揉按膝盖跟小腿,等舒坦一些了,童景熠重新支起身子,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他原本要回自己住的地方,但车子驶到大路上后,不巧又是下班高峰期,童景熠犹豫过后,让司机在十字路口直接掉了头。
童景熠的父亲童晖如今住在单位建的公寓楼里,跟现任妻子与儿子一起。公寓楼很漂亮,周围绿地面积很大,童晖是单位里资历很高的工程师,分房摇号时,受到了特殊优待,房子的采光与户型,是这片小区里最好的那一批。童景熠仰头望向童晖家种满绿植的阳台,思考自己是否要上门。
眯着眼看了没多久,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哥”。
童景熠转过脑袋,朝面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道:“你后爸在家么?”
少年摇摇头说:“他跟我妈去商场了,午饭应该也是在外面。”
“哦。”童景熠胡乱掏了一阵子口袋,随后抓抓头发道:“那我还是走吧,你忙你的。”
少年:“我不忙。”
他走到楼门口,伸出拇指解开指纹锁,问童景熠:“你家那婚礼这么快就结束了?”
“没呢,没意思,我提前出来了。”
“嗯……”少年没有关门,继续问道:“要来家里一起吃午饭么?”
童景熠笑了:“你会做?”
少年耸耸肩膀:“面条荷包蛋还是没问题的。”
童景熠搓了搓指腹,走了进去。
少年叫孙逸阳,还在上高中,是童晖二婚对象孙琳带过来的孩子。年龄虽然小,但跟童景熠相比,他的性格明显要更加沉稳一些,单看生活技能与行为处事,甚至比童景熠还成熟。
童景熠每周都会过来,按常理来说,孙逸阳应该对他感到厌烦才对,但孙逸阳也不知是装得比较成功,还是真无所谓,总之,该做的事情都做得挺好,一口一句“哥”,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几年,童景熠一直琢磨不透这位“弟弟”,到了现在,索性也不琢磨了,厚起脸皮来当这名不副实的“兄长”。
窝沙发里瘫坐了五、六分钟,在室内地暖的作用下,腿渐渐地不再疼了,童景熠浑身能量回归,饶有兴趣地走到厨房门口,欣赏孙逸阳煮面条。
“你不休息么?”孙逸阳转过脸问他,“家里有热敷贴,就在你房间的抽屉里。”
童景熠抬腿转了两圈,对他道:“暂时应该用不着。”
孙逸阳点点头,把燃气灶火关小,合上锅盖,“再等两分钟就好了。”
童景熠笑着说:“你还挺会生活。”
孙逸阳听完也跟着笑,语气毫无波澜,“这也算会生活?没觉得。”
童景熠撇撇嘴,走到小餐厅里,端坐在桌前。他知道孙逸阳这人性格不咸不淡,整天都是一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模样,所以也不在意。
孙逸阳煮好面,又从冰箱里拿了块卤肉,切成薄片,拌了一小盘配菜,搁在餐桌中间。俩人面对着面,安安静静地吃午饭,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童景熠不讨厌孙逸阳,毕竟自家父母离婚,跟孙逸阳的妈没有任何关系。这套房子里住着的三个人,基本就是搭伙过日子,童景熠实在瞧不出父亲童晖跟孙逸阳母子二人之间,到底哪里有感情。
“爸昨天说,他想让你来这儿一起过年。”孙逸阳喝完面汤,突然出声说,没等童景熠开口,他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是不肯去景姨她们家的话。”
童景熠夹着肉片考虑了几秒钟,回道:“是么,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你们一家人过年,我来瞎凑什么热闹。”
孙逸阳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收起两人的空碗,进了厨房。童景熠吃完最后几片卤肉,也捏着瓷盘跟过去了。
“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呐。”他打着饱嗝,笑嘻嘻地拍上孙逸阳的肩膀。
孙逸阳停下刷碗的动作,抬起脸,冷冷淡淡地问:“什么意思?”
童景熠无邪地看着孙逸阳,“你真是个完美的弟弟,我就不行了,做不到,演技忒差。”
孙逸阳眨了两下眼睛,捞过童景熠手里的盘子,对他说:“你明明知道,还老这么试探我?”
“有意思呗。”童景熠道,“你看你后爸,跟我妈,他们面和心不和地在一张床上睡了十多年,我竟然愣是没瞧出来。如果不是当面跟我说,搞不好我就这么被瞒一辈子。像这种事,就特别有意思。”
孙逸阳愣了几秒,不懂童景熠为什么突然自爆提起这茬,于是说:“你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童景熠顿了顿,随即转过身走出了厨房,嘴里叼着牙签,喃喃道:“其实跟我也没关系,如今我爸变成了你爸,我妈变成了别人的妈,剩下我一个,可真是够逍遥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