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匪同行(1 / 2)
与小个子分开后,日月天追寻着那帮匪徒的去向。沿路农田矮苗可爱如幼齿,乡里四野怡人没有一丝烦心气儿。奔行的马儿蹶起泥星引得在田的农人抬头观望。“娃儿慢些呀,勿贪快折跟头。”有老妇关心地招呼。
终于叫他赶上了。日月天望着前方十几对肥嘟嘟的马屁股摇臂喊道:
“诸位大哥,我往江南方向走,能带我一程吗?”
每天以吓人吓到屁滚尿流为己任的匪徒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事会找上他们,纷纷揽辔回头看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
“小子你脑子长泡了?”
“哎张大哥,这不是驿站里那个?”
为首的被唤作张大哥的汉子拨了拨马好看清楚些。那张大哥向旁边人说道,“你看果然是傻子吧。”
这伙匪徒还是有点原则的,不屑于欺负傻子,再说日月天身上也没钱,于是随他跟着。日月天不愿意只是遥遥跟在最后,他想跟他们亲近,想参和他们说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外面的世界。可他总是被赶开,继而一阵不友好的嘲笑。
直到开火时,日月天打了好几只野味交给土匪。这附近尽是些小野鸡瘦兔子,都精得很,若不是有经验准头好,很难逮到。大家热乎肉一进嘴,态度马上不一样了,那笑也是真的笑了。
果然胃是通着心的。
张大哥举着个野鸡腿开始想当年,讲起了打仗时的事。他们原本是彭王私兵,因彭王篡权失败,不得已成了流寇。
日月天:“那你们都杀过人?”
匪徒们哈哈大笑。
“不杀人怎么当兵,怎么当土匪?”
这一路并不太平。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洼处,他们遇到一伙打劫的。
“同行啊?”张大哥拔出刀。
对方看出他们不是善类,以为他们囊中必然是有点黑钱的,想来个黑吃黑,仗着人多就杀了过来。张大哥一行打架不算含糊,行伍把式,很快组成阵型,以一拼十。
可对方人太多,蚂蚁一样一波一波压来,几十把白刀子搅在一起,乒乒乓乓眼前翻花一样乱。张大哥一行打得甚是吃力。
正左支右绌,忽然身前身后的敌人纷纷怪叫着倒了下去。一看竟是同行的日月天。他朝被解了围的几个点头笑笑,倏而又向别处去了。日月天的身形猴子一样灵活,混战中穿梭自如,几拳就干翻一个,没有一丝吃力。
师父说过不许打人,但人主动来犯的情况除外。
这像是在打木桩。日月天觉得有些无聊。
对方见这帮土匪怎么还夹带一个高手,真是匪夷所思。打了一会儿打不过,连滚带爬跑掉了,都顾不上捎带那些倒在地上没死的兄弟。
张大哥他们曾是行伍中人,彭王手下不少高手他们或多或少见过。不禁惊讶日月天身手与那些高手比恐怕不遑多让。
“小兄弟,你何方神圣啊?”
从傻子到何方神圣越级太多,日月天一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张大哥在跟一个趴在地上没来得及跑的说话。
张大哥以为他不答是讳莫如深,就不再问。他从地上拾了两把还成的刀递给日月天。
“拳头毕竟肉做的,带上点兵刃。只要小兄弟不是朝廷派来缉捕我们的,什么都好说。”
说完,张大哥抓着地上那人的头咔嚓一掰,送那人上了西天。其他人也是动作一致,将那些受伤倒地的对手全部结果了。
地上立刻多了几具新鲜尸体。空中几只老鸦怪叫着飞过。
望着尘埃落定,日月天想起曾几何时漫步过的黄沙地。记忆中那迷蒙的黄土尘中,一个女子挥舞着绳刀采下颗颗项上人头。熔热的血喷溅在身上。她杀人的姿势真美。与这些强盗毫无美感的手法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日月天闭了闭眼,试图回忆起他娘的脸,却只记得她一脸厌恶的神情。
“也不用都杀了吧?”他听自己的声音像隔着层雾,半晌才清晰。
“怎么,放了也是去打家劫舍糟蹋大闺女,杀了不好吗?”张大哥话里带着狠劲,与说笑时,吃饭时,判若两人。
“那你们不也是……”
“呵呵,”张大哥笑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我们喜欢花钱嫖,花钱的长得漂亮。”
擦干刀,牵上马。日月天跟着张大哥他们尽快远离了这麻烦地界。
马上,日月天晃晃悠悠小憩了片刻。这附近小路走人不多,雨水侵刷,坑坑洼洼的,可他却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于他而言很美的梦。梦里是永夜的天,尸骸的山,流血的河。四野无风,仿佛空气也已经死了。他行走在静谧的断臂残肢之间,安心而轻松。
黑穹下,忽然刮起一阵黄风,他娘在前面走,他唤了声,她不理睬。他听到有人叫了声二师兄,朝前一看原来是小个子。他挥挥手刚想答应,他娘却抽出了刀。
娘,那是小个子,不是恶人。
他娘却好像听不到他说话,也看不出眼前的是个孩子。漫卷黄尘把他眯了眼,只最后看到他娘高高舞起的绳刀。
别啊!
刹那间,他看清了身边的景致。那漫山遍野的,都是支离破碎的小个子……日月天捶胸顿足跪在地上,预感一阵排山倒海的心痛即将淹没过来。
可什么也没发生,他没有心痛。他娘仍然在前面走着,留给他一路的疏离。
沿路一个个破损的小个子转着眼珠问他:我死了你怎么不伤心呢?
你死不死于我有什么所谓呢?梦里,日月天如此答复。他心里嘶号不是这样的,可他的嘴巴不听话。
一个血淋淋的只剩半颗脑袋的小个子恶毒地瞪着他。
我就知道。你终于说实话了!
“高手兄弟,没事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把日月天惊醒。他睡得伏在了马背上,脸糊在马鬃里。这顿睡得浑浑噩噩,日月天一手捂着嘴坐了起来。
张大哥看他掩着嘴,以为他被马颠得快吐了。
其实日月天只是不想让人看出他在笑。那梦使他有些开心。但开心是不应该的。也许是目睹了一瞬的生杀予夺引他做了这样一场梦吧。
自此一役,这帮土匪对日月天多了份敬重。开始叫他高手兄弟。
“高手兄弟我要是你,”行路时其中一个叫王三的道,“就当个教头或者考个武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