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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耳山派之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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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我们快回去吧,我爹该生气了。”驿站酒肆里,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小少年坐在角落的桌前,面露愁色。酒肆没有板凳,都是席地而坐。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很漂亮的人,漂亮得仿佛不是血肉做的。那人面可生花,蛾眉压着笑眼,身子精巧瘦削,令人爱怜,与这又小又乱的酒肆甚是不搭。他柔顺的头发随意用破布条斜扎在胸前,像个大姑娘似的。而浑身又彰显出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痞气。他嘴里叼着根草,盘着一只腿,一身旧衣裳。两只手上似乎受了伤,用和头发上一样的布条乱七八糟地缠着。

狭窄拥挤的酒肆里,不论男女,频频有目光飘向他。而他丝毫不避讳,谁看他他也看谁,是女的还要多看两眼,看红了好多面颊。漂亮的人往往吝啬笑容,他却总是笑盈盈的。

“别东张西望的,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小小少年嘟囔道。

并没察觉到师弟语气中的苛责,漂亮的人宠爱地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小个子,你二师兄在山上憋了十四年,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让多看?”

小个子是小小少年的外号,因为他个子总也长不高。而这位师兄叫日月天。两人都是耳山派的弟子。

慌忙躲开师兄的手,小个子抚平头发。这样半大不大的年纪正是讨厌被当成小孩的时候。一想到刚才也许有人看到,他脸红了起来。

这间驿站不大,但五脏俱全。院子两围是马厩,院中一口水井,一处凉棚。正中一座两层小楼,楼下是酒肆和驿站办公的地方,楼上是客房和信鸽楼。驿站地处较偏,主要支持附近村庄与县城间往来。耳山派在驿站辐射内最远的村子后方的深山老林里,要去其他地方必须经过这处驿站。

“要不是看在今天是你生日,本不应该带你出来。爹说过你下山会有杀身之祸。”小个子小声说道。

“师父说打赢他就可以下山的。我这不是打赢了吗?”日月天晃了晃受伤的手,笑眼眯成了两弯半月。旁人看来他这样是顶好看的,但小个子是被二师兄带大的,自出生起天天见他这般笑,知道这笑容背后往往没什么好事。

他两人旁边是一对带刀的官兵,夹着一个戴夹板的犯人坐着。那犯人十分健壮,但此时嘴唇干裂,形容憔悴。

往中间,大都是预备进城的农民和往来商贩。

最中央的位置,坐着位穿长衫的老先生,他大声咳了一下。

小个子激动得拉住日月天的手。

“你不是一直想听说书吗?这就要开始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说书的吸引了去。

响木一拍,世间几百年如涛涛江水奔流而出。嵩阳会武,百里龙邪之乱,天灾宦党,彭王举兵……平时在山里,这些故事都是师兄弟听完回去讲给日月天。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说书人讲,感受完全不同。说书人讲打仗,拟出那排山倒海的声音,讲惊变,演出那人间错愕的情态。日月天被深深的吸引了。

故事讲到彭王举兵失败,降兵尽斩。小个子想到那血腥的场景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

“二师兄,”小个子拽了拽日月天的袖子,小声问道“我只知道你上山之前叫盈日,但你姓什么啊?师父为什么不让你下山?你不会是那个叛乱的彭王家的吧?不会是朝廷要杀你吧?”

日月天哈哈大笑:“瞎想什么呢?再说别管是谁要杀我,这么多年了,谁还能认出当初一个孩子。”

也对呢,这又不是说书。小个子想。

日月天拜师入门是小个子出生前的事了,掌门——也就是小个子的爹——说日月天到外面会有性命危险,于是禁止他出山。但也不说明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日月天屡屡试图逃跑,都是没到山口就被抓回去。掌门没办法,便约定如果日月天能胜过他,就可以下山去。这以后日月天果然安分了许多,十几年如一日地闷头苦练。

小个子犹记得四年前他二师兄去挑战掌门时,被掌门满山追着打,惊起一山的鸟雀,别提多惨了。今天天还没亮,日月天又去单挑掌门。时隔四年,日月天长高了,身上也多了更多练功留下的伤痕。

如果不是见过二师兄这几年不要命的苦练功,小个子大概不会相信他爹会输。胜负几招之内便见了分晓。不待师父同意,日月天一把拉上小个子冲下山道。小个子挨不过他,想着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听书,就带他来了说书的常来的这家驿站。

那说书的老先生继续讲道:

“……这乌木寨寨主李乘飞遇刺惨死,至今也是一桩无头案。乌木寨从此交到了李乘飞的独子,当今的乌木寨寨主李不择手上。这个李不择,风格与前代皆是不同。从前乌木寨尚武,到他这儿,倒专心做起生意来了。”

小个子铆着一股劲儿,眼里放光地拍了拍他二师兄,声音压得低低的:“马上要讲李不择打商战了!李不择特别厉害我跟你说。”

日月天对商战不感兴趣,他喜欢真刀真枪的比拼,要是有人死了就更好了。如果是高手对决,最好是打得血肉横飞。如果是战场,最好是能流血漂橹。

“原来你喜欢李不择呀?”他随口应付了一句,却惹得小个子不高兴了。

“我一直很喜欢,你不知道?”小个子嘟起嘴,“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喜欢什么。我问你,四师兄喜欢谁?”

“呃,摩罗帮、鬼三兄、怪童老……”

“你看吧,你光是不关心我。”

又闹别扭了,日月天别过头干脆不去理他。小个子仍在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日月天则细心观察起驿站里形形色色南来北往的人,他们的行头,他们的动作神态。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想与他们说话,想问很多的问题。

说书的讲:“……于是彭城孤儿寡母老弱病残纷纷解囊,买了那仍被封在江南河的一船货……”

这引得听众里一阵嘈杂。“唯利是图!”“小人李不择!”“老弱妇孺的钱也不放过!”日月天没怎么听,不知道他们骂的什么事。倒是小个子颇有些激动起来。

“那钱又不是白拿的,怎么就不对了?”

他声音有些大,用上了一股真气,在一众人里听得很清楚。

“现在江湖这风气,连小孩都知道钱好,居然还有给李不择说话的。”一旁的官兵笑道,“知不知道李不择做过多少缺德事?谁给他说话谁也缺德。”大家见官兵这么说,纷纷也嘲笑起来。

小个子没想到会这样。众人针对他的言语不断刺入他的耳朵。

“二师兄……”小个子几乎快哭出来,红着眼睛去求助日月天。

日月天不明白就被骂了几句又如何,又不是掉块肉,不知道师弟是想让自己怎样。“那……不听什么李不择了,听点别的?”

深吸了一口气,小个子瞪着他二师兄,肺都要气炸了。不过他二师兄对他心思理解得牛头不对马嘴也不是一两天了,一时半会跟他也说不清楚,只能自己憋着。日月天承受不住这震怒的注视,取下了嘴里的那根草扔在茶壶里,乖乖坐正了。

酒肆里哄堂大笑。

“长得挺俊,原来是个楞子!”官兵笑道。他看众人还在笑,便觉得笑话得还不够劲。小个子不过一孩子,日月天也年纪轻轻的,都是穷酸模样,欺负起来没什么压力。他用蛤蟆一样的眼神上下刮了一遍日月天:“不是正经人吧?出来卖的?”还没笑完,他人往前一歪,竟是脖领子被小个子拽了起来。

“闭上你臭嘴!”

毕竟是练过,那速度和力气让官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个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娘去得早,他爹看顾好几个弟子忙不过来,是日月天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虽然不敢说照顾得多上心,但小个子内心里当他是半个爹娘,岂能容人这样折辱。

另一个官兵见状慌忙拔刀呵斥。

见了兵器,酒肆里气氛一下凉了。有人小声劝,“还是孩子……”

“闭嘴!把你一块抓了去!”官兵大喝。酒肆里于是安静了。

“真有意思,欺负孩子。”那被押解的犯人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官兵大喊:“你也闭嘴!”

怎么就扯上自己了?日月天拍拍小个子让他算了。他等着接着听书呢。见小个子不动,他只好把师弟的指头一节一节掰开,那笑话他们的官兵才终于得以喘息。

那官兵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鼓着胸脯嚷道:“拿绳子来,这两个抓走!”

酒肆里众人没想到不过笑了一场,怎么发展成这样。

日月天蹭去官兵的桌前跪坐着斟满了茶,一脸讨饶的笑容:“两位大哥别焦躁,喝茶喝茶。”

在山里,每当师父和大师兄要罚他时日月天就是这样应付的。罚的多了日月天就养成了把笑带在脸上的习惯,无时无刻不展示出乖巧和气的一面。小个子心道不好,他以为山里糊弄人的那套拿到外面还是好使的吗?

那官兵倒是不讨厌日月天这样乖顺,嗤笑一声,把片刀抵在日月天脖子上,抬起他的脸。日月天一丝惧色也没有,面上笑得更深了。“嘿这小子是真傻。”

小个子此时才意识到惹了祸,而且竟牵连了什么也不懂的二师兄。他抢去要拨开那明晃晃的刀,却被日月天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搭,按到后面去了。旁人看来像是小个子听话乖乖坐了回去,只有小个子知道那两指的力道如千钧压顶,反抗不得。不用问,衣服下面肯定多了两个红指印子。

日月天脸垫在刀片上,姿势很别扭的递上茶杯。美人奉茶总是叫人舒心的,连着那茶水也仿佛甜丝丝的像加了蜜。摆过架子,喝过茶,俩官兵心情已然好了许多。

“姓甚名谁,何方人士?通通报上来。”

日月天用水渍在桌上写了“日月天”三字。

“什么鬼名字,你是脑子笨只认识这仨字吗?真名叫什么?”

望着师兄骨态分明的项背挡在身前,自甘受人侮辱,小个子懊悔得手指扣进肉里。都怪他一时冲动。

“是……是我不好。你们不要难为我师兄了……”

然而这句话官兵们并未听到,因为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土匪来了!”酒肆里立刻炸了锅。

十几年前连续好几年干旱,很多人吃不上饭落草为寇。之后朝廷几经变故,无力治匪。直至今日,匪患依然未除,打家劫舍的事屡见不鲜。

人们还来不及反应该往哪边跑,一阵沸沸扬扬的马蹄声卷着尘土冲向了酒肆。

瞬间狭小的酒肆里挤进十几个大汉。人们惊叫着扯开竹帘从窗子跳了出去。小个子拉着日月天要跑,却忽然一把刀架在日月天脖子上。“我们先走!给我们挡着点!”两个官兵一个拖着犯人向窗边腾挪,一个挟日月天当肉盾。

“放开我师兄!”碍于有刀子横在日月天脖子上,小个子只能干着急。日月天倒是没有怎样焦虑,而是好奇地观察起那帮土匪。

那戴着夹板的犯人与官兵拗着,就是不肯走。“大哥!兄弟们!”他朝土匪们喊。“牢房吃够了没?咱们来接你回老家!”土匪们回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直冲犯人走去。

两个官兵见十几个浑身横肉的汉子压将来,筛糠一样发起抖。丢了押解犯人虽会重罚,但总好过现在丢了性命。俩人一权衡,各自把手里的人往前一推,向窗口挤去。小个子接过日月天,忙去查看他脖子上有没有划破。那帮土匪冲上来,扶住犯人,一挥大刀斩断了枷锁。

那官兵两人都急着出去,在窗前互相蹬踹,看得土匪们直乐。刚刚获得自由的犯人上前欲将两人拽了回来。其中一个官兵趁机将另一个往犯人方向推去,自己跳窗跑了。

犯人哼笑着拍了拍没跑成的那个,反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没想这一打竟把人打晕了过去。

“哎我手劲这么大了?”犯人不可思议地手心手背翻着面看。

此时日月天和小个子被阻在角落,走也走不了。日月天蹲下,从一只茶壶里捡出一根长长的细杆草,叼在了嘴里。小个子一把将草从他嘴里拔了出来。

他悄声说:“不要命了?这蛇肠草泡了热水是有剧毒的。刚刚那壶茶我们没喝过吧?”茶壶里为什么会有蛇肠草?小个子摸摸自己的喉咙和肚子,并没什么异样。他又去看他师兄神色是否正常。

日月天用下巴点了点那晕菜的官兵。“这壶是给他们喝的。”

什么时候?二师兄原本衔着的草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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