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光之子（1 / 2）
一夜无梦。
累得倒头就睡的小黑第二天起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掀开被子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愣愣的转头看了看旁边不知是谁将鹅黄色的窗帘放下后只影影绰绰透出几缕阳光的落地窗，衬得安静的屋子里温馨又恬淡。披散着漆黑柔顺的长发，咖啡色的睡袍胸襟慵懒凌乱的敞开露出他肌肤白皙肌理分明的年轻胸膛。小黑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沾上眼泪的双眸，迟钝的摸了摸头后忽然昨晚的记忆接轨般想起了什么，而意味不明的喃喃自语道，慢悠悠的自顾自的打算起身洗漱：“呃，早就走了吗……”
“不，我在这里——您看不见灵体化的从者吗？”
然后他就被室内突然淡淡回荡起的空灵声音吓了个半死。
伴随着男人那特有的清俊冷冽极具辨识度的温和声线逐渐凝实清晰起来，有着一头银发身材瘦削的金色英灵出现在了他的房间之中。脸部轮廓精致立体、有着艳丽锐利容貌的英灵正单膝微曲倚靠着墙体，面对着自己定定的看着他，勾勒着一抹艳红的下眼睑其锋芒直挑上眼尾，令人印象深刻。
“！！……”闻言才坐上床边的小黑在对方略显疑惑的注视下浑身僵硬了一下，有些烦躁的别过了头。他心烦意乱的揉了揉脑袋，用力收了一下腰带后才站起身来，踩着拖鞋走向这个房间自带的洗浴室，“是又如何？这与你无关吧。”
“……喂，等等。难不成、你在这里站了——”仿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才进洗浴室的他忽然又打住脚步扭身探出头来这么问道，却还是没能问完就毫不在意一般放水洗漱了，“算了，该干活了。”
“昨天已经击杀了敌方的两个从者。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应该快要出现了吧……职介为Berserker的光之御子啊。”
小黑一边端着漱口杯刷着牙一边这么闷声闷气含糊不清的说道，看着镜子里能够隐隐约约照到枪兵一小半的残缺影像，语气悠游自在却又显得跃跃欲试，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您很在意他。”并没有跟上去，依旧站在敞开的洗浴间门外听着淅沥作响的水声的金色英灵只是微微偏过了头，语气认真而肯定，“恕我冒昧，在您的同伴中其实已经有了同样的存在，为什么还要……”
“哈？你说的是Caster库夫林吧？那不是藤丸的从者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咕噜咕噜涮了口吐出泡沫的小黑抬起头来乘着这个间隙理所当然又奇怪纳闷的说道，口齿立刻清晰了不少，“而且啊，这可是我从没见过的光之御子。会好奇也是当然的吧。”
“我从没想过他会被染黑的样子……那可是光之御子，就和你一样，是太阳神的孩子啊。”
又变回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来来回回规规矩矩的刷着牙的年轻神祗虽然动作标准，但显然在刷牙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咬着牙刷说话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金色枪兵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小黑还是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
“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又吐了口泡沫，喝了口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的涮了口又吐了出来，“他和你一样，有一双来自于太阳的眼睛。”
“就像太阳照耀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一样，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人类的欲望也好、脆弱也罢，一眼就能看穿。”
小黑继续照着镜子泡泡呼呼认认真真的刷牙，仿佛一定要刷满五分钟以上才罢休。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像你一样的有着如太阳一般的包容力，能够容忍宽恕这世间的丑恶。因为一览无余，看见的反而永远都比他人多一层阴霾。他无比憎恨着贪婪卑劣的人类，然而自身却又以其欲望为食。所以，他吃人。”
“真是奇怪啊。就算是最为纯净的光明之中，也可以孕育出最极端的黑暗。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是耀眼的、炽热的。”
他总算刷完牙了。
漫不经心却又低沉肃穆的说着这样的话，小黑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检查了一下自己整齐洁白的牙齿。最后他犹犹豫豫的皱起了眉头努力的张大嘴，用手指勾住自己一边的腮帮子掰开，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靠近里面的一颗牙齿轻轻摇了摇，结果立刻就吃疼郁闷的倒吸一口凉气猛的闭上了嘴，蹲**蜷缩成一团埋头沉默的捂着腮帮子缓了好一会。
他这次显然完全没注意到镜子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默默看着自己诡异行为的金色枪兵，自以为感觉良好。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爬行动物，他显然又该换牙了。
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慢吞吞的生无可恋的站起身来扭开水龙头重新放热水，把毛茸茸的毛巾浸泡入其中，打算用热毛巾洗把脸。
“我明知如此，却还是毁了他。”
“……这样啊。”
“哦呀，好冷淡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会对此发表点什么意见呢。”他拧干毛巾老老实实一板一眼的洗完了脸，又洗了洗毛巾，再擦了一次脸，才满意的将毛巾揉了揉，挤干晾了起来，看似事不关己的随口说道，表情却有些黯淡寂寥，“啊啊，没错。就是这种态度，才让人难以接受。既不加以指责也不加以认可，仅仅是能以理解的态度去接受而已，便会让人觉得所有拼死拼活的努力也罢错误也好都不过如此，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一样可笑。”
“我……”
“当没听到吧，我不会在继续犯蠢试图再对你这家伙说些什么了。接下来我们得考虑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
走出洗浴室后心情难得舒畅的小黑娇纵任性的咧嘴一笑，一把潇洒的扯开睡袍扔到床上的一瞬间伴随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辉覆盖上他的躯体为他换上一尘不染的银色战甲，打了个爽朗的响指。
“吃早饭。”
“……”
“干嘛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啊？我是亚从者，需要吃东西很正常……你要吗？你看起来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似乎对沉默寡言的枪兵那脸上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感到不满般，被扫了兴的小黑这么没好气的抱怨道，走到比自己要矮很多的小冰箱面前，弯腰从里面掏出了三明治、牛奶等等一系列东西。
“啊、…不，不用了，谢谢。”迦尔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诚恳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关心道，“但恕我冒昧，您的牙齿还好吗？”
闻言小黑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恼羞成怒的猛的站直了身子，回头阴沉着脸不依不饶恶狠狠的回道，却又显得有些尴尬，而声音低微的嘀咕道：“……我没有蛀牙。”
早餐的准备就在这样Ky的沉默之中寥寥草草的结束了。
撩起窗帘，用微波炉把早餐热好后，小黑就坐到了办公桌前的靠椅上，一边大口啃咬咀嚼着三明治时不时吮一口热牛奶，一边一目十行的阅读着最新的战报，顺便挥挥手驱赶了站在一旁待命的金色枪兵：“那个，我现在还在看情报。觉得无聊的话你可以先去总统王那边看看。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的辅助，去吧。”
“我明白了。”
金色枪兵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也很听话干脆的灵体化消失在了小黑眼前。小黑见此便终于松了口气，过了一会确认对方已经走掉后赶忙三两下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三明治，仰头猛的把一杯牛奶直接吨吨吨的灌了下去，吭哧吭哧的噎下去了个煮鸡蛋又迅速的喝掉了热气腾腾的燕麦粥，最后用纸随便擦擦嘴边的奶糊糊把碗杯洗干净放一边，就正式开始了工作。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傍晚，他都没再吃过任何东西。
“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日暮时分，暖色调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满了木地板。男人那空灵淡漠的温和声线又突然凭空出现，吓得小黑正在纸上全神贯注龙飞凤舞沙沙作响的笔一抖，差点没脱手飞出去。
“！你吓死我了，进来了先说一声啊……”
“很抱歉打扰到了您工作。但事实上，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
“看不见你还真不好意思啊。那什么，我已经休息过了，还有一点就弄完了，没必要……”小黑习惯性的理直气壮而略显烦躁的这么搪塞道，却在不经意间抬头上了金色英灵锐利冷澈看起来并不太好相处的蓝碧色的双眸后忽然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而不太自然的磕绊了一下，硬生生的掰了个弯、吞吞吐吐，“呃，好好好。我确实没休息，反、反正都快了，弄完了来再说嘛。”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小黑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如坐针毡，而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工作效率，总算在一个小时后完成了新的战略部署的计划和判断，抖了抖整理好的一叠文书，递给了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的迦尔纳：“好了，拜托你把这些拿去交给王吧。如果实在要提醒别人休息去提醒他好了，与我相比，他工作起来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确实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点子上，有着艳丽锐气容貌的英灵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表情一下柔和了许多，伸手接过了文件，“非常感谢您的工作。那么，就请好好休息吧，现在。”
“嗯嗯，我知道了。”
目送着金色枪兵这次很正常的开门离开的小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等到对方敛过门走了以后，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门看了很久，目光深远而恍惚，怅然若失，仿佛在发呆一样。过了一会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小黑居高临下的看着地平线远处日落的最后一缕沉甸甸的余晖缓缓没入地面，一点一点的捏紧了窗帘，指关节发白。
“……烦死了。”他低低的自言自语道，咬牙切齿，语气之间不知是嫉妒还是憎恶，“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谁需要……！”
结果他一回头就发现一头银发的金色枪兵正抬起头无辜的直直的看着他，而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然是因为文件已经送过去了。”面前的另一位太阳神之子很坦然自若的这么说道，清俊冷冽的温和声线依旧波澜不惊，勾着一抹艳红的锐利澈碧双眸定定的注视着他，“您……”
“我在休息！……”却让小黑不自然的心底发毛般一下子慌慌张张不假思索的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标准姿态急急忙忙的申辩道，虽然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自己动作的不妥而讪讪的放下了手，懊悔不已的别过头疑惑郁闷道，“呃，什么啊？所以说我为什么非要对你说这个？……”
小黑觉得自己丢脸丢得实在是惨不忍睹般捂了捂脸，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就自暴自弃般走过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瘪不溜秋的瞥了站在前方的迦尔纳一眼，单手托着腮，语气木然有气无力的问答：“所以呢？他有什么新的指示吗？还是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不，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
“您为什么希望我去提醒他呢？”顿了顿，思考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小黑之前让人忍俊不禁的表现而感到惊讶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下来，身材瘦削纤细的金色英灵语气轻缓，“如果那样做的话，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就算是那样也无所谓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你们之间的问题而已。”
然而小黑给出的回答显得兴趣缺缺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坐在椅子上重心猛的往后一倒，就靠着后面俩椅子腿撑着，摇摇晃晃。小黑仰头望着天花板，清润俊朗的声音低沉下来，锋芒毕露黑白分明的双眸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
“我是外来者，是诡计多端的利用者，不会告知其错误甚至会为其遭到蒙蔽而感到沾沾自喜很正常。但你身为忠心耿耿的侍卫……明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却无动于衷，这才是不正常的。倘若你愿意向其诤谏并点破我的计策——就算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和反思——啊，或许确实没有什么作用，但多少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当然，要是成功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计划失败的我最多自认倒霉罢了，说不定还会心生佩服。可你就算连这一丝一毫的想法都没有，任由我利用也让他继续这么错下去。这难道不也很可悲吗？这样一看，我会轻视你也是很自然的吧？但是你却摆出那种表情……好像是我才在无理取闹一般。”
他嘲讽般低低的嗤笑了一声，颔首看向面前的金色英灵，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声音忽的平静冷淡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清楚和宽容的，圣人。因为不清楚而心生怨恨的大有人在，因为无法宽恕而怒不可遏的才是常态。这种事后才表示我早就知道如此但我理解你的做法——”
“倘若未曾抱有足够的觉悟，对当事人来说，就算你未有此意、但那真的不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和嘲讽吗？”
“——！……”
“光你一个人能理解能包容有什么用……其他人、不，或许整个世界绝不会如此看待他。或许你会说结局不会那么糟糕，但过程已经很糟糕了，这还不论其他深受其害的人的下场。任凭其被现实击溃，再侥幸让他有个还算看得过去悔不当初的结局……那还真是慈悲。”
他撇了撇嘴这么说道，推开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吱哑的声音站起身，绕到办公桌前，自顾自的走到柜子前，关掉电源端起了一直温着的热水壶，把它提了过来，顺便还开了灯。
“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错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吗？被整个世界所指摘、为自身所厌弃——他明明并没有那样的觉悟。”
“而你却让其承担。”
“不过这也与我无关，不如说求之不得呢。”
小黑看了看办公桌上一个小盒子里面摆放的速溶咖啡、茶叶夹之类的东西，结果却发现包装上面全是看不懂的英文的标识而皱了皱眉。最后他犹犹豫豫的随手挑出了一个，将其撕开取出了茶叶包，放在了杯子里。
“他现在已经尝到甜头了，想必不会再听进去任何逆耳忠言。你还是省点事，看着我如何让他赢得漂亮、也输得一塌糊涂吧。不要再去多说什么，这样的话，到最后就算要怪罪也怪不到你头上，最多我被骂个狗血淋头，你的王想必这样也会轻松得多，毕竟是因为我这样的奸诈之徒他才会错得这么离谱……这也是我这样的恶兽应得的下场，你这圣人就不要瞎参合了。”
“原来，您连这都已经考虑到了吗？”
“呵、谁知道呢？我可没特意去做这些事，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理所当然的全部做好了而已。万全之策，这才是作为臣子的我所追求的极致。再怎么说我也向他下跪了，那我就会将他当做王的——虽然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周。不都说了吗？我很强、比任何人都强。只要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可是鼎鼎大名的武器之龙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小黑娇纵任性的咧了咧嘴舔了舔唇，心情舒畅的将热气腾腾的沸水注入茶杯里，听着茶叶冲泡时发出的滋滋声，嗅到茶叶迎面扑来的清香看到水满了才满意的把热水壶放回了原处。
“……抱歉。”
“哈？你干嘛忽然莫名其妙的道歉？”
一心二用专注于泡茶的小黑忽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般诧异狐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一边看他忙忙碌碌的金色枪兵，对方依旧是那副平和冷冽的锐利模样，看样子怎么都不像什么会道歉的主。
但对方不仅道歉了，还不卑不亢郑重其事的给出了好心好意的解释。此时此刻这位施舍的英雄微微颔首，谦和平静的垂下了眼帘。
“我只是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对您存有很大的误解，您比我想象中……更为仁慈、也更难以理解。”
“……我还以为你想说些什么呢，你本就不应该揣测神意。不过在传说中，你好像识破了神明的骗局吧，怎么还会说出‘仁慈’这种蠢话来？”
“作为神，我没有人类的感情，你应该是知道的。”
沉默了片刻，看着冒缕缕热气的茶杯这么坦然的承认道，小黑那双黑白分明得不近人情的双眸终于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第一次在人前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他近乎冷漠类似观察的好奇与灵性，那种太过透彻陌生、高高在上的目光只会让人心底发寒颤栗。
“正因为没有，才会拼命的学习、寻求人类的认可……武器这种存在，原本只有被他人赋予了价值后才会变得有意义，才会被允许继续存在着。可惜，我连这也没有。”
“所以，我会让他后悔这么对我的。”轻描淡写的说着这种话，但他却恶劣的缓缓勾起了唇角，表情阴戾暴虐而乖张扭曲，咬牙切齿，“神要是对人有所要求的话那就是对你的恩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敢蔑视神的权威……就算是圣人，也应该去死才对，不是么？”
但听到这样明显的威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的反应未免让他感到有些失望无趣，而不再继续说下去，沉默着转过头，继续无所事事的等着自己的茶杯散热。但过了一会儿后，小黑又再次听见了对方的提问：“我听到您之前有向他人询问过关于我的事情，您没有从圣杯那里得到基本的知识吗？”
“嗯，没有。”他双肘按在桌上低头吹了吹发烫的茶杯，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继续说道，“还有，那是齐格飞，不是什么‘他人’。他算是我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说了出来。
“曾经的从者吧。”
“原来如此，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属于您的浓重的神性气息。并且，他恐怕是已经拥有肉体的从者？”
“对啊，我赐给他的，算是临别赠礼。作为被神明宠幸过的标志，很不错吧？”小黑这么随口轻快的说道，倚靠在办公桌上端起总算凉了一些的茶杯后却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挑了挑眉，“不，等等。怎么回事？你是来查户口的吗？怎么忽然开始对我问东问西了？明明之前都没有这样。就算想盘问我的相关情报之类的，现在也太晚了吧？”
他边这么说边抿了一口茶水，却立马难以忍受苦不堪言的皱起了脸，赶忙吐了吐舌头呸了好几下，捂着嘴表情扭曲。
“……噗，怎么是这种茶叶？苦的，好难喝。”
“请原谅我的冒犯。”而迦尔纳倒是没有介意小黑这样的三心二意，沉吟了片刻后，继续坚定的给出了建议，“我曾经也算是与那位高洁的英雄有过一面之缘。他毫无疑问是一名意志坚定令人心生敬佩的骑士，但他现在的状况……”
【当！】
小黑阴沉着脸，一下子把茶杯砸了下去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逆鳞一般，他低沉愠怒着声音这么一字一顿的说道，斩钉截铁。
“他现在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他是我的权力。更何况是他自己非要留在我身边的。这样的话，就算因此而被折断，那也是活该的吧。”
“我就说为什么他言词之间对你透露着几分敬重和熟悉，搞半天你们俩是认识的。”
言语间难以克制的透露着冷嘲热讽的残忍和恶意，他放下茶杯缓缓走到了金色英灵的面前，凭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
“怎么？你想救他吗？你想把他从我这只罪无可恕的恶兽的身边带走吗？圣人？！好啊，你就尽管去告诉他真相好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能将他留到最后，他不过也只是被我给骗了而已，我不会阻止你的。”
“……”
对此，一头银发的金色英灵只是闭了闭眼，毫无动摇之色。
“我并未有此意。有更何况，比起这样，为何您自己不选择向他坦白……”
“都说了不是谁都可以理解宽恕的！”怒不可遏、猝然拔高的声音瞬间翻脸，眼角点着泪痣俊美年轻的神祗，獠牙呲露表情扭曲忍不住恶狠狠的一膝踢把对方撞到墙上，双手抵住肩膀死死压住，“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他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人类、就算是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半神，要是知道我毁了数十个王朝还教唆人类相互残杀什么的——……”
“他、不，你还会这么想吗？！”
“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很多时候不可以其本性作为判断依据，这也是为什么总是小人得意而好人却死无全尸！就算做了善事因为不被理解等同于恶也是常有的事……你那双眼睛看到的对世界来说绝不可称之为真相，顶多是构成此等悲剧必不可少的残念。就算是好心办坏事，那不还是其罪孽吗？哈？！你倒是告诉我，这种时候应该怪谁？！”
“通常事不关己的家伙才能理所当然的对这对那都表示怜悯与接纳，要是真的因这种无心之举就已然被推到万劫不复之地的受害者，能说出这种话的又能有多少人？！说不定正是因此才会更加怨恨、不是么？！至于那些愚蠢无知的人就更不用提！”
“你根本不可能会理解我的心情。你所能理解的，在除你以外的人的身上都不成立，到头来伟大的只会是你这个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圣人而已！大家只会觉得你竟然还能宽容的对待这种家伙还真是了不起！……而错误依旧是错误，还不是只能受人的唾弃。对圣人而言，我这种存在就只不过是陪衬其高洁宽容的牺牲品……谁要你理解了？！这种理解除了让我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得到那种所谓的最好的结局后变得更难看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吗？！……”
忍无可忍、歇斯底里的迁怒咆哮。
然而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反驳。这不由得使他原本无比愤恨的声音越说却越变得微弱起来，以至于最后在对方那样平静坦然而略带悲悯的惊讶注视下无力颤栗的一点一点的沙哑哽咽，不知为何鼻腔猛的发酸眼泪一下子溢出了眼眶濡湿了眼角，泪水沿着因为情绪激动而潮红的脸颊懦弱无能的滴淌下来。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做……还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轻而易举的否认了我，别人还觉得‘啊，不愧是圣人，竟然还悲天悯人的让这样的凶兽留下来了给了他这么好的下场’……”
“——凭什么啊？！难道我原本就应该去死才对、现在只是被关起来就已经该感激涕零了吗？！……”
声音压抑而喑哑，几乎快要泣不成声了。
他原本阴狠压住对方双肩的手脱力一般不由自主的渐渐松开一点一点的滑下，无地自容般生生低埋下头，无能为力的用额头堪堪抵住金色英灵瘦削单薄却挺拔坚毅的苍白胸膛，愣愣的睁大了视野模糊的双眸任凭眼泪一滴一滴的溢出眼眶坠落濡湿了对方胸前镶嵌着的艳丽宝石，语无伦次。
“……对不起。”身材高大的年轻英灵靠在金色英灵的胸前神情恍惚的低声呜咽呢喃到，声音黯淡而沙哑，气息颤栗断断续续，“抱歉。”
“我知道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他正是明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使除他以外的人理解我所以才采取了这种方式避免了冲突……但就因为是知道、谁都没有错谁都没有办法去怪罪我才会觉得痛苦……明明我都已经拼命的按着人类的想法去做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
孱弱不堪的声音，却痛苦艰涩得让人感觉撕心裂肺。在这一瞬间，其独自背负隐藏至今从未显露过的深重绝望与悔恨全然摧毁了他的意志，小黑无法控制的啜泣着，几乎快要站不住脚。摇摇欲坠、他的双膝的往前一垮一松，还好被见势不对手疾反应过来的迦尔纳给一把扶住了，否则会这么脱力直接跪在了对方面前也说不定。
“我喜欢齐格飞，非常喜欢。”被对方伸出双手扶住的小黑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支撑点似的得寸进尺的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金色英灵那称得上有几分纤细的劲窄腰身，像小孩子耍赖皮一样把脸埋在对方的身上一动不动，喑哑低沉的声音变得闷声闷气的，原本娇纵锋利的双眸此时此刻阴郁暗沉的半睁半闭，嘲讽而冷漠，“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也知道他是个英雄、是个骑士，既然如此，那么就注定有一天他会抛弃我。我最多只能想尽办法拖延这一切的发生罢了……而不能改变。我也没有想要改变更没有想要让他发什么誓，到时候他要离开，也是他的自由。”
“所以我才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