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Oedipus comple（2 / 2）
他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
……
等齐格飞从藤丸的寝宫离开时，已经夜深了。
他在小黑的寝室外面站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推门进去，打算去看看对方休息得怎么样。
而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人有些无语。
墙边温和跃动的烛光暖色调的光晕之中，眼见着挂在床上方勾起的如梦如幻影影绰绰的精美丝质帷幕后，褪去了金色的铿锵铠甲，放飞自我穿着黑色的内衬在富丽堂皇奢华柔软的宫殿大床睡得衣服歪七扭八露了大半个胸膛出来的小黑正侧着身子蜷缩窝在床边，把那床绣满了华美金红相间图案的厚重丝绒被盖了一小半在身上，然后其余的全部乱糟糟的团作一气抱在怀里，修长的双腿也夹着被子，连枕头也没有睡，就这么呼呼大睡了过去。
他漆黑的长直发拖在身后几乎铺满了半个床，半遮半掩的蜜色肌肤被阴影笼罩着，肌理分明紧实，光影交织之间睡颜安祥香甜。见此齐格飞犹豫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后走过去试图将小黑紧紧抱在怀中的被褥轻轻抽出来想给他盖好。但他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动分毫，反而一不小心惊动了熟睡中的小黑——
一瞬间、天旋地转。
毫无昏睡之意、一睁开双眼就目光清明锐利显示出了极高的攻击性，猝不及防、翻身就将屠龙者以精准迅猛的姿态结结实实的压倒钳制在床的小黑居高临下近在咫尺的对上了对方错愕不已的碧色深邃双瞳。
——
烛光摇曳，突如其来的沉默。
“……Ma、Master。”
察觉到对方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屠龙者克制住自己想要挣脱反抗的下意识反应低声呼唤道，希望能唤醒他，但对方的反应却相当奇怪。
有着猩红的左眼眼底、面孔英俊坚毅的年轻将军缓缓皱起了眉头，居高临下的用一种疏离而陌生的清冷目光静静打量眼前头生龙角银发褐肤的屠龙者，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此刻，犹如刚刚出鞘的利剑般锋利而乖张。
“你……”才刚刚从熟睡中惊醒他用带着几分沙哑的低沉声音缓缓开了口，小黑的表情看起来古怪而茫然，“是谁？”
“……！”
“藤丸立香——在哪里？！”没有管眼前这个陌生人难以置信的沉默不语，小黑急急忙忙的问了另一个问题，并在对方还没有给出回答时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想要冲出自己的寝室，“是在那边吗？”
“Master！”
在小黑即将要夺门而去的前一秒冲上前去手疾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拉住了他，屠龙者表现出了自己固执强势的一面。
在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你叫我什么？”
被屠龙者紧紧拽住脱不了身的小黑闻言回头诧异的打量着他，惊讶不已。
“你是我的从者？”小黑喃喃自语般低着头思索道，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右手上的鲜红令咒，眉头紧锁，“这怎么可能……”
“我的从者按照大圣杯的说法，应该是我自己才……咦？”
“为什么我的眼睛会……！”
后知后觉般，他骇然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目光往渐渐上移，果然发现自己隔着一段距离后就看不清屠龙者的面容了。
“声音也…这具身体……我、……”
他惊恐无措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和胸口，仿佛是因为陷入了极端的惊吓和惶恐，他的瞳孔开始渐渐涣散失焦，身体也摇摇欲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越来越微弱缓慢，断断续续。一下子完全脱力一般，他浑身一软就失去了平衡，双眼一闭头一样就向后重重的倒去。
“Master！”屠龙者立刻双臂一捞就稳稳抱住了毫无预兆再次昏迷过去的小黑，声音焦急而担忧，“振作一点！Master！”
而好像是听见了自家从者紧张焦急不已的呼唤，昏迷过去被屠龙者半蹲在地搂在怀中的小黑不久以后再一次、模模糊糊苏醒了过来。
“唔……”迫不得已从酣睡中被唤醒的他哼哼唧唧的用鼻音这么回应到，才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但在发现抱着自己的人似乎是屠龙者后，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站了起来，“是齐格飞啊？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敌袭？！”
“……不，没事。”而紧随其后站起身来的齐格飞犹豫思索了一下，还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给了自己真正的Master，“但刚刚您突然醒过来却不认识我了……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还说了要去找藤丸之类的奇怪的话。”
“是么？……这样呀。”闻言弄清楚状况后只是了然淡定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睡眼朦胧状态的小黑打了个哈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步伐蹒跚的走向了床边，“果然是这样。看来我和他，无论如何都只能存其一啊。”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身体里有另一个意识。只不过最近才差不多想起来一些关于这的关键信息而已。”
“我和他的灵魂过于相似了，因此融合于同一个身体以后被判断为同一个人，无法同时出现。”昏昏欲睡的坐在床沿，小黑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再加上我的精神力似乎是比他强上许多，所以一直都是我占主导。”
“那您没办法让他多出来一会儿吗？”
“理论上多费点时间想想办法应该是行得通的，但我不想。”
软绵绵的侧倒躺在床上的小黑蜷缩着身子，背对着屠龙者，蹭了蹭自己抱着的被褥闷闷不乐的这么说道。
“欸？”
“因为这全部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啊。”
“这具身体是我的、齐格飞是我的、和迦勒底的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我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给其他人共享呢？”
“特别是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藤丸那里抢过来的……”
“不过，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的话……我还是自私的恳求你，请继续留在另一个‘我’的身边吧。”
“因为要知道除了你以外，他也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啊。”
平静的说着这样的话，将自己的脸半埋在被褥里的小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怅然若失。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虽说感觉上是有些不一样，但说到底，我和他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即是我，我即是他。我们核心是一样的，只是拥有的记忆和灵魂的外在表现有所不同而已，非要解释清楚的话，就只能说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吧。”
“……可是，您之前不是和罗马尼医生他们说——”
“噢，那是故意用来误导混淆视听的说法。虽说也不算是全在骗人……算是半真半假来着。因为不那么说，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闻言重新坐起身来侧身看向齐格飞，小黑脸上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
“毕竟从头到尾，我都不是人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说我习惯了被人所恐惧孤立……还是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一点就好，能让我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就行了。”
“啊，当然也不要太近。一不小心被关在笼子里的凶猛野兽咬伤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抱着被褥的小黑耸了耸肩这样故作轻松的玩笑道，却笑得有些过于勉强了。
“……”
“好了，我要继续睡觉了……”重新躺下去，从床的一边努力的抱着被子挪到了另一头，小黑拍了拍这张大得十分豪华的床铺的空出来的另一边，对已经意识到什么而主动坐上床沿的屠龙者说道，迷迷糊糊懒洋洋的不想再动了，“你也一起来睡觉吧，齐格飞。喏，快上来，分你一半床。”
“……谢谢您。”
“这就对……呃、不对！！”等到屠龙者已经快要躺好的时候小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似的唰的坐起身来惊叫出声，瞪大了双眸盯着身边的剑之骑士颤抖着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我怎么忘了…你、你是个男人啊！……”
“我是，怎么了？”
“我从来没有和男人一起正式的睡在过同一张床上。”憋屈困扰的皱起了一张脸，小黑不情愿的抱怨道，哼哼唧唧的背过身去蹭了蹭自己抱着的被褥，“我从小到大都是和女性一起睡的。”
“您果然很讨厌男性吗？”
“……也不算是吧，大概。”
“既然如此……”
“算了算了，一起睡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表示特准，小黑翻过身来看着已经半躺在床上的剑之骑士，若有所思，“而且总觉得如果旁边睡的是你……好像还行？”
“不过，等一下要是我睡得不安分想凑过来抱着你、或是做出很奇怪的动作的话，你就把我狠狠推开就行了。我睡着了你把我踹到床下去我都不会醒的，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这个是我从小和母亲一起睡养成的坏习惯啦，睡在床上会有点认床…只要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就总想抱着……想改也改不过来，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几率不大……因为你是男人嘛，我也尽可能离你远一点……睡吧。”
然后小黑一个转身背对着齐格飞，抱着被褥倒头就睡过去了。
见此，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侧着身躺床上了。但等他回想了今天和过去发生的一些要事、陷入沉思还没睡着时，本已经酣睡过去的小黑却悄然开始了异动。
他以一种神奇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被褥背对着齐格飞拱着拱着一点一点的平移挪了过来。
原本背对着小黑，听到响动转头看向小黑的老实人齐格飞一脸的懵逼：“……”
你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联系到小黑之前对自己糟糕睡相的描述、好奇他到底要干些什么一样，齐格飞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愣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原地没有动。
而小黑最后如愿以偿的用后背挨到了对方收在腰后的龙翼、确认身边躺着一个活人后而满足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梦呓般舒舒服服的喟叹，继续一动不动的睡觉。
等了半天，没见着小黑除此以外继续有什么其他动作的齐格飞松了口气，打算睡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小黑似乎不满于只要背挨着他，而翻了个身、侧身蜷缩在他身边后摸了只手过来搭在他身上——就像害怕他跑了一样。而做完这个动作确认了身边有人以后，小黑又很长时间没有动，只条件他平稳的淡淡呼吸声起起伏伏的飘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齐格飞又转头看了看他，继续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后，小黑得寸进尺一样抛弃了自己抱着的被褥，把被子毫不留恋的一脚踢开，伸手试图直接抱着身边的剑之骑士睡觉。
被当成了等身抱枕、终于知道小黑是怎么个睡觉法的齐格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掰开了小黑从背后挽住他腰身的双手，轻轻试着用手肘向后推了推对方，好歹想要意思意思挣扎一下：“Master？……”
被推开的小黑完全没有理他，反而在睡得昏昏沉沉之间从鼻腔和喉咙之中里发出了几声类似于被打扰沉睡的大型野兽不满的呼噜呜咽一类带有示威占有欲以及混合着抱怨撒娇般意味的奇怪声响，继续坚持不懈的贴上屠龙者，把他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小黑毫不客气的把头埋到了屠龙者原本就半裸在外的后背上，把他身后拖着的龙尾巴往自己身上一搭，就像枕靠着自己财宝一样的巨龙似的蹭了蹭、呼哧呼哧的哼哼唧唧了几声后，继续蜷缩着身子睡得死死的。
听起来很像是沉睡中的龙才会发出的声音。
被不知好歹的小黑抵着后背唯一的弱点入睡，深知眠龙勿扰同时感到有些不安后悔的齐格飞放弃了无力的挣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紧接着，小黑在他背后呢喃低语出的梦呓更让他感到有些尴尬无语，同时终于意识明白了什么似的难以置信的缓缓瞪大了双眼、浑身僵硬。
“妈妈……”
——Oedipus ple
恋母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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