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次日日上三竿，锦罗帐中云渺才徐徐醒来，旁边的侍女早已奉了五小姐的命令来瞧了几次，见她醒了，忙服侍她梳妆穿衣，云渺这才想起同姜娴约了今日去她院子玩耍。

侍女引了她往姜娴所住的紫薇阁去，穿过抱景长廊，前面显出一处花草环拱的白墙院门，云渺进去，但见蔷薇满架，清香袭人。恰如前人诗句：曲阑开遍紫薇花，晓日曈昽映彩霞。

姜娴正同一个俊秀的少年蹲在秋千架旁鼓捣花草，见了云渺，高兴地招手唤她，云渺上前蹲下细瞧，原来二人正在制作蔷薇硝，这“蔷薇硝”是蔷薇花浸水熏蒸，取出花的汁液香精，连同花瓣一起晒干，研碎成粉末，与银硝矿粉混合，制作成药用兼保养的化妆品，抹在脸上，可以止痒除藓，也可以润泽美白肌肤。旁边几个侍女正细细研碎了凤仙花的花瓣，想来是欲用来染指甲。

云渺在一旁瞧得有趣，也帮着他们一道制作，她想起唐代女诗人薛涛，晚年寓居成都浣花溪，自制深红小彩笺写诗，时人称为“薛涛笺”的轶事，便同姜娴说了。果然姜娴听了大感兴趣，直呼这才是风雅之事，那俊秀少年更是满眼浓厚兴趣，紧挨着云渺细细问了制作之法，云渺也不藏私，遂将自己记得的制作之法说了一遍，那少年认真写下，又着侍女将方子交与负责纸张制作的工匠，令其赶制。这姜府掌握全国笔墨纸砚的制作和买卖，云渺未曾想到，她提出的用花之汁液熏染带有鲜花之红色兼有花之清香的花笺不久竟风靡整个大陆，文人雅士贵族男女争相购之，一时洛阳纸贵。

三人玩了一会儿，俱有些饿了，姜娴吩咐侍女传膳，三人在花荫下秋千上落座，侍女令几个男奴抬来张精致的边角嵌花的桌子，不一会儿，膳食即到。

这姜府五小姐处的吃食与别处不同，桌上所摆杯盘碗盏菜肴无不精致，青瓷杯里泡着茉莉香片茶，水晶碗里盛着茯苓膏、各色糕点如藕粉桂糖糕和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皆是秋令糕点食品，又有蔷薇蒸鱼、玫瑰肘子等各色佳肴。云渺尤喜这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栗子磨粉成糕，松软可口，加了桂花、瓜仁、松子，愈加香甜，兼之做成鲜花盛开状，用荷叶托着，实在赏心悦目。

三人用餐间，姜兰蹦蹦跳跳进得园子，看见云渺她高兴地喊了声“小月”，又嘟了嘟嘴对姜娴道：“五姐姐在这里宴请小月，也不叫兰儿吗？” 姜娴抿了抿嘴笑点她的俏鼻：“知道你是个鼻尖嘴馋的，这不来了吗？”云渺早拉了姜兰挨着她身旁坐下，姜兰侧头朝那俊秀少年道：“大哥哥在前堂宴请贵客，珂弟弟不去吗？”那少年神色惘然，折了秋千架上的一朵红花放到鼻尖嗅了嗅，如猫眼石的大眼睛却瞧着云渺，道：“难道非得太子公主世子的才算贵客？我看这位姐姐风姿卓绝，又同娴姐姐情趣相投、一见如故，才是真正的贵客！”原来这俊秀少年乃是姜府二房嫡子，名唤姜珂，其母乃皇室宗女，严格算起来，他还要唤云渺一声皇姨娘。这姜家男儿多俊才，素来是贵族女子争相欲嫁的对象，偏出了姜珂这一怪胎，不爱与世家子弟交游，专喜欢与姐妹厮混玩耍，尤喜姜娴，恨不得吃住皆在一处，两人常常一处鼓捣各种花草护肤品兼吃食，因其年龄尚幼，二房又仅有他一子，众人也就由得他胡闹。

云渺倒觉得他至情至性，天真未璞，若生在现代，尼玛这就是个顶级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研究大师啊！再加上他并无等级观念，认为众生乃至一草一木一花皆是平等的，这种超前的观念使得他和云渺迅速成为很好的玩伴。连姜娴姜兰都几乎“嫉妒”起姜珂对云渺的亲近，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姜珂喜好研弄花草，闺阁女儿爱美，他自然容易跟姐妹们玩到一处，但这些贵族小姐喜欢的是让她们变得更美的成品，少有与他一处研弄试验的耐心，偏巧碰上云渺，她以科学的探究精神与他探讨，怎不令他欣喜若狂？加之云渺博闻强识，姝色无双，性子又娇柔可人，不比那些爱使小性子动不动就生气不理人的姐妹，故而这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竟是头一次心跳如擂紧紧挨着云渺坐，痴痴看着她，听她说几个古方子花草吃食：

“广寒糕

采桂英，去青蒂，洒以甘草水，米粉饮作糕。大比岁士友咸作鋏子相馈，取‘广寒高甲’之谶。

雪霞羹

采芙蓉花，去心蒂，汤沦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雾之霞，名"雪霞羹"。

薝蔔煎

采栀子花大者，以汤焯过，少干，用甘草水和稀，拖油煎之，名"薝蔔煎"。诗云："于身色有用，与物气相和。"既制之，清和之风备矣。

诸花露

仿烧酒锡甑、木桶，减小样制一具，蒸诸香露。凡诸花及诸叶香者俱可蒸露，入汤

代茶，种种益人，入酒增味，调汁、制饵，无所不宜。

稻叶、橘叶、桂叶、紫苏、薄荷、藿香、广皮、香橼皮、佛手柑、玫瑰、茉莉、橘花、香橼花、野蔷薇（此花第一）、木香花、甘菊、菊叶、松毛柏叶、桂花、梅花、金银花、缫丝花、牡丹花、芍药花、玉兰花、夜合花、桅子花、山矾花、腊梅花、蚕豆花、艾叶、菖蒲、玉簪花。

惟兰花、橄揽二种蒸露不上，以质嫩入甑即酥也。”

听得姜娴姜兰如痴如醉，垂涎不已，姜珂早在一旁亲执了笔细细记下，待回去一一试验。

这时有侍女进了院子来禀告：“世子爷携了贵客欲往西陵书院，大小姐也欲陪同华国公主游览书院，特遣了奴婢来问，五小姐、兰姑娘和月姑娘可要一同前往？”

姜娴素喜清静，并不爱与世家贵女往来相酬，何况还要陪侍华国公主，当下回道：“告诉大姐姐不必挂念，我们三人自在一处玩耍。”

侍女领命出去。

姜兰突然鬼鬼祟祟凑到三人面前道：“听说今天下午讲学的乃是当世大儒朱鎡，不如我们四人偷偷溜进去听听可好？不同她们一处。”

云渺拍手叫好，她早就想去逛一逛这著名的西陵书院，姜珂见神仙姐姐想去，焉有不从之理，他本就是这西陵书院学生，素来惫懒，如今倒是迫不及待想去书院了。姜娴见他三人兴致高昂，觉着左右闲着无事不如去看看。当下三人乔装打扮，姜珂、姜娴乃是公子，云渺、姜兰分别是他们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