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这晚，月盈如盘，深秋的风吹着秋末的落叶轻飏。

宇文颉同往常一般从校场回房，取下佩剑挂好，却不见长乐的身影。

平常这时，小悦都是一脸期盼地守在屋口，看到自己的身影时，眼眸中染上满足的笑意，帮自己取下软冑和佩剑，再奉上一杯热茶。

就像独守家中的妻子，等着自己远征沙场的爱人。

不止一次，自己有这种错觉。

踱步走到内屋，红木长案上趴着个人影，被柔和的烛光笼罩。

宇文颉放轻了步子，走到案前，见长乐伏在桌前睡着了，手边凌乱的放着几页纸，纸上写满了字。

没想过小悦卖身为仆之人，却是会写字的。

随手拿起一张，细细一看，纸上除了诗词还有些自己不太能懂的音律之记。

这是什么…戏谱么？

长乐懵懂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宇文颉拿着自己的戏谱苦苦钻研的样子，惊得他睡意全无。

“将…将军！”

“你醒了。”宇文颉放下手中的纸，伸手替他将压到的发挽到耳后，“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宇文颉放大的侧脸近在咫尺，柔和和烛光勾勒着剑眉星目，长乐脸有些发烫。

比起五年前，颉褪去了那几分少年的青涩，愈发成熟俊朗了，如璀璨的星辰，让他移不开目光。

又来了...

宇文颉最受不了的就是长乐这样的眼神，清澈似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似全天地只剩下了自己，浸着几分哀戚与他看不懂的情绪。

门口一阵响动，接着传来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女声。

“颉！你在里面么！”语气雀跃欢喜。

宇文颉轻拍了下长乐的肩，道：“是郡主来了。”说完便朝屋外走去。

长乐慌忙将满桌的纸稿收起，快步跟着宇文颉走到外室。

面前的少女眉目明朗，瞳色如蓝宝石般璀璨，丰姿绰约又不失清纯，一身异族打扮衬着万种风情，衣摆处的银链缀着精致的炫目珠石，裸露在外的手臂脚踝一片雪白。

娉婷风姿，不愧为西疆第一美人。

“香雪，”宇文颉向来人伸出手，香雪唇角微扬，握住情郎。

十指交握，那么的自然，像是已经相牵过无数次般的心有灵犀。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反而来找我？”

香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献宝似的将左手拎着的食盒举到宇文颉面前，嘟着嘴道：“人家睡不着，就去找姐姐啦，让她教我做你喜欢吃的糕点。”

说罢将盒子塞进宇文颉手中，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催促道：“快尝尝嘛！”

“好，”宇文颉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擦掉香雪脸颊的面粉渍，“你做的，怎么样都好吃。”

温柔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

长乐一直低着头站在宇文颉身后，看着面前的郎情妾意，心中郁痛，再不能多呆下去一刻，只说是倒两杯香茶配糕点，快步退下了。

滚烫的水冲开青瓷杯底那几片蜷曲的碧螺春，晕开一片茶青色。

他们本就快要成亲，是名正言顺的一对眷侣，长乐心里这样想着，心底却发疯般地生出嫉妒的枝桠，它们在无尽的思念和失望中愈长愈茂密，缠得他快要窒息。

颉的温柔，怎么会属于她呢...

可他又无可奈何，自己太了解宇文颉了，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宇文颉他丢失的记忆，宇文颉不会相信的。

任是谁都不会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甚至还可能会因此反感自己，恶心自己...

深深的无力感挫伤了长乐。

等自己端着两杯茶回来时，却只有宇文颉一人在屋中。

“郡主呢？”将自己刚泡好的茶摆在宇文颉面前，桌上还有一大盘卖相精致的糕点，却一块都没有被动过。

“走了，”呷了一口茶，宇文颉说得轻描淡写，“小悦，你将这些全部倒掉，悄悄地别被人发现了。”

长乐瞪大了眼睛，满脸得不可置信，道：“可这些，都是郡主特意给你做的。”

“按我说的做吧。”

宇文颉语气透着几分不耐，似乎心情不佳，长乐虽满心不解，却还是按着吩咐做了。

锦衣玉食的郡主，舍下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做羹汤，只看她脸颊依稀沾上的面灰变知不易，却不知情郎如此绝情。

长乐只看面前的人，添了几分陌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