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村子不大，从村头到村尾左不过十分钟。贺梵同许城秋边走边聊，没一会便到了小叔家。
“我先回去吃饭，等会去找你?”贺梵说着，敲响了小舅家的门。
许城秋点了点头，“随时都可以过来，我家就在隔壁，那我先撤了?”
“没问题。”
正说着，门打开了。
“小梵，好久不见!”开门的正是芳婆婆，“听你舅舅说你和小秋一起回来了?小秋人呢?”
许城秋刚打开奶奶家的门，闻声又走了回来，满脸诧异道，“奶奶，你怎么跑到贺叔家了?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
芳婆一边拉着贺梵往里走，一边对孙子解释道，“我本来是在家等着的。你贺叔贺婶听说你和小梵一起回来了，就想着大家伙来一起吃个饭。我和你贺叔贺婶多少年邻居了，不见外!你说对吧小梵?”
“是!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客气!”贺梵满脸堆笑，极力卖乖。他从未表现得像现在一般如此活泼。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本就同芳婆婆亲善；另一方面，知道许城秋是芳婆婆的孙子之后，他更有了“亲上加亲”的感觉，“城秋哥，来一起吃晚饭!”
许城秋听罢也不推辞了，脱了鞋往里走，向贺子煜一家问好。
“哟，哪来的两个帅哥？”郑鸢见了来人，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同贺子煜打趣道，“我说煜哥，你看你年轻的时候怎么就一点也不帅呢?”
贺梵抢先发言，“舅妈你这就瞎说了，舅舅他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对，贺叔年轻的时候比我俩都好看!”许城秋笑着附和。
贺子煜端着冰饭从厨房走了出来，佯怒道，“嘿，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的好像我老了一样!我明明还很年轻!”
郑鸢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四十好几的老男人了，还装嫩。”
芳婆婆咳嗽两声，提醒道，“诶，小鸢，我今年快七十了。”
郑鸢连忙挽起芳婆婆的胳膊，“我们女人不一样，八十都不嫌老。”
“瞧你着张能说会道的嘴!”芳婆婆乐开了花。
贺梵同许城秋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林煜拿活宝似的妻子无可奈何，好笑地摇摇头，吆喝道:“行行行，你们说的全对!开饭开饭，饿死了!”
两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饭。晚饭后，贺梵跟着许城秋去泡温泉。
芳婆院子里的温泉池子不大，勉强足够容下三、四人。许城秋打开水阀，温泉水沿木筒缓缓地流进池子里，腾起氤氲的水汽，白炽灯昏暗的灯光被雾气包围，略显模糊。远方的山仍有夕阳落下前的一抹余晖，给浅浅一滩温泉水染上红色。
贺梵盯着流动的泉水，猛然想起自己从省城回泉村，似乎什么衣物都没有带，光和他爸置气了。“城秋哥，我好像没带泳裤。”
“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那么讲究吧？看来看去不都一样吗？”许城秋的语气故作轻浮。
“那行，你不介意就好。”贺梵的脸颊微红。他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观摩过赤身裸体的许城秋后会把持不住。没有东西遮挡，反应可就明显了。
许城秋见水流得慢，便提议:“我们一起去前面的便利店搞点吃的，这水还没那么快满。”
所谓便利店，其实叫杂货铺更恰当。木头搭成的一间小屋子破破烂烂，铺子里的铁货架都生了锈，前台是个老式的玻璃柜，柜前隐约可见“泉村供销社”的红色油漆字样。方盒子似的12寸彩电播着九十年代的小品，屏幕有些泛黄。满头白发的老头轻摇蒲扇，悠闲地靠在躺椅上。许城秋从货架上挑零食，贺梵就在一边等着。见贺梵不主动挑许城秋便随便拿了些零嘴去结账。倒是付款的时候贺梵，老头刚报完数字，贺梵便把钱掏出来了。
“你……”许城秋正打算出言阻止，奈何贺梵付钱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给许城秋任何拒绝的机会。
“都是一家人，不要在乎钱。”贺梵解释道，一双大眼睛带着笑意望向许城秋。
“那我不客气了。”许城秋被贺梵炽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回到院子时，温泉水水已经没过池子里摆放的两颗石头。许城秋伸出手试了试水温，还算适合，便喊贺梵下水。
“泡温泉真的太舒服了。”贺梵坐在水池中的一块石头上，温泉水没过肩头，浑身被包裹在温暖而又柔软的水中。
“是啊。这就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许城秋从屋内拿出一块餐布，铺在岸边，将零食堆放在布上，都摆放完后许城秋才脱下衣物下水，坐在贺梵一旁的石块上。两人挨得很近。
泉村在山里，夏夜并不闷热，夜里的微风夹杂着清凉的气流扑面，与温泉的热气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贺梵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目光轻轻扫过他的肌肉，又飞快收回，身怕被逮住。“我喜欢现在这样贴近原始和自然的感觉。活在城市里真的很难感受到大自然的趣味。”
“我看过一篇论文，研究者的观点是人类越发展越在限制自己，越让个体成员觉得累。”许城秋边说边打开了一罐啤酒，轻抿一口。
“还有这种研究啊?”贺梵问。
许城秋点头，“对。尽管观点很有趣，我还是不会向往去过原始人的生活，肯定难受。”
贺梵略微沉思，道:“其实我心中的理想生活是木心那首《从前慢》里描绘的那样，‘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容不迫的爱情和恰到好处的生活。”说及此，贺梵看向许城秋。他极力捕捉许城秋此刻露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想在许城秋脸上看见一些情绪，比如认同或是欣赏。
许城秋迎上了贺梵的目光，微笑道:“我也挺欣赏木心，不过这首诗太理想主义了。”
“也许吧……不过我倒想活成那样。”贺梵隐隐有些失落。
“在泉村也许能把生活过得很慢，可一辈子都这样过的话，总觉得人生少了点激情，而且时间长了总会腻。”许城秋又补充，“这点上我和你不一样。我只希望把这种生活当成偶尔消遣。”
贺梵没有接话。他避开许城秋的视线，望向夜空，“今天星星好多。”
许城秋双臂搭在岸边，也抬头看去。星光点缀着泉村墨色的夜空，万千星辰汇聚成的絮状的银白飘带从中将天空粗分成两半。 “能看到银河，不过有些淡。”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空间似乎变得辽远起来。恒星或明或暗，来自各相异的时空，却化作相同的光，在漆黑画布般的夜空中留下轻浅的一笔，向地球上的人诉说模糊而遥远的故事。此时微弱的星火，说不定已跨越了数万年的时间，距离让时间失去了意义。星光下，树木被映照成模糊的剪影，再远是山峰，连绵的山一直延展，消失在目光的尽头，星辰出没于群峰之后，如棋子排布，笼罩苍穹。“寄蜉蝣于天地。”贺梵脑中不停的重复这个句子，一时间，文字化作全身的感受。
“宇宙有多大呢?”贺梵呢喃。
“人类可观测到宇宙不到500亿光年。”
“人类脚步抵达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月球了吧?”
“目前来说是。不过不算载人的话，已经有卫星飞出太阳系了。”
“旅行者一号卫星，”贺梵停顿了一会，又补充说:“可就算是它，也还没有飞出一光年的距离。就算我们可以看到的宇宙范围只有100亿光年，在人类现在的技术条件下，飞出100光年的距离都要花上数万年，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亿。再说了，没有人知道宇宙的边际究竟存不存在。”
“所以呢?”许城秋不解贺梵借这一通计算究竟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