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省城的六月闷热异常。老旧的教室里风扇嘎吱嘎吱地叫着。
贺梵收起笔，确认了一遍信息填写无误后，举手示意交卷。
高中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完了。出了考场，贺梵略松了口气。然而，他似乎并不急着往外走，而是低头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直到迎面而来的一股冲击力让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贺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被自己撞到的监考员道歉。“对不起!”
“没事，”监考员面色严肃，“考完就赶紧离开考场，不要在里面逗留。”
贺梵朝他点了点头。他计算差不多要到考试结束的时间了，于是向校门飞快地走去。
贺子沣果然在门口等着，见贺梵出来，他摘下墨镜，朝贺梵招了招手，“贺梵，这里。”
贺梵穿过人群，向贺子沣走去。
“考得怎么样?”贺子沣拉开车门，示意贺梵也上车。
“还行。”贺梵的语气有些冷。他绕过副驾驶，直接坐到了车的后座。
“那就没问题，”贺子沣笑了笑，“晚上我和阿姨带你和弟弟去吃饭。”
贺梵并不习惯与那对母子相处，于是一口回绝:“不用了，你和她俩吃就好，我想去宁安。”
车内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过了许久，贺子沣才开口道:“小梵，阿姨和弟弟也很关心你的高考。”
“我都不关心，他们关心什么?”贺梵诘问道。
“他们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家人。”
贺梵对贺子沣的说法不屑一顾:“我不和她们吃饭。”
“怎么说话的?阿姨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读了这么多书就不懂尊敬长辈?”贺子沣声音提高了几分。
贺梵极力克制怒火，他并不想同贺子沣吵架。“爸，我刚考完试，很累，想去宁安住上一阵子好好静一静。”
贺子沣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贺梵身上，扪心自问对于儿子是有所亏欠的。他听了解释，略作思考，便欣然同意了贺梵的要求。
“你把我送到汽车站吧，”贺梵疲倦地说，“我去小叔那。”
“好，我先给你小叔打个电话。”
贺梵心里感叹平日里一向强势的父亲居然会做出让步，看来高考生果然是特权阶层。他心里暗喜，拿起一旁的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不再同贺子沣交流。
贺子沣路上接了个电话，得知小儿子重感冒，要去医院。他把贺梵急匆匆地送到汽车站，随意叮嘱了几句，又匆匆离开。
贺梵订了一张四点半的汽车票，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候车点发着呆。无风的下午闷热难耐，周围各人交谈的嘈杂声落在贺梵耳朵里，更令他心烦意乱。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些不明所以的片段:父母吵架、离婚、宁安的街景、奶奶的坟墓……十几年的人生如同幻灯片一般播过。取得一个好看的分数取悦父母是贺梵曾经的最大目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贺梵一直活在别人对他的肯定当中，准确来说，是对他分数的肯定。高考过后，这一切成了虚无。他现在只祈祷自己能逃离眼前的生活--越远越好，这或许是高考的分数能够给他全部的意义了。
“同学，这是去宁安县的车吗?”
贺梵循声望去，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呆了呆，不确定道， “问我?”
“对，问你。”
声音也好听，贺梵想。“是去宁安的，下一班还有十分钟。”
“谢了。”男生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随意地把双肩包一甩，在贺梵边上的位置坐下了。
会心一击。
前十几年的人生里，贺梵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生理的冲动。而此刻，贺梵彻底呆住了。他的感官从未如此敏感，甚至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下，他竟然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热气息。
贺梵用余光不断偷瞄着身边的大男孩，他的鼻梁、他的薄唇、他略长的睫毛、双眼皮……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头顶白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盖住半张脸，帽外的短发干净利落，头戴式耳机十分随意的挂在脖颈上。男生的身材一眼看过去便知道平时一定投入了大量精力在运动上。他手臂肌肉的线条干净利落，露出的锁骨勾人眼球，锁骨往下可见一小片胸肌，身材虽好，但不显得夸张。男生似乎是在与人聊着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使他的侧颜更加赏心悦目。
贺梵的心跳不断加快，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硬了，而且仅仅是这么看着对方就涨的难受。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贺梵赶紧假装看手机。
这难道算一见钟情吗?贺梵不断地拷问自己，脑中越来越杂乱，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于是他索性连手机也不看了，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做休息状。
“同学，醒醒，到发车的时间了。”
求求你别和我说话了，贺梵心道。他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裆部，确认形状不是太明显后站了起来。
大巴刚刚发动不久，车内的空气略有些闷，贺梵挑了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空调吹风的方向调向自己，这才满意地闭上眼小憩。中考的几天里贺梵没有休息好，此刻难得轻松，不久便睡熟了。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一个黄昏的沙滩上，身旁的人正是刚才那位好看的男生，赤裸上身，同自己亲吻……
贺梵猛然惊醒，喘着粗气，浑身发燥。他看了一眼身旁，正是刚才同自己交谈的少年。
“我吵到你了吗?”青年人挂了电话，赔笑道。
贺梵摇摇头。他不自觉地被青年的眉眼吸引，终于忍不住了，咬牙问:“同学……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没问题。”青年报出了手机号，“我叫许城秋，城市的城，秋天的秋。”
贺梵在备注栏里输入对方的名字，脑海中深深地刻下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