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苦丁（1 / 2）

案发的那户人间住的很偏，据祝霄遥所说是因为主人酗酒，喝醉了还好，若是没醉，有时三更半夜了还能听见打孩子的声音。邻人有人去劝，主人非但不理，还变本加厉，打得更凶。

小丫头受了伤也不敢说，一问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久而久之的，也就没人过问了。再后来，主人丢了饭碗，为了喝酒房子也卖了，便同丫头搬到了这荒郊野岭。

“这些，殿下是从何处得知？”

楚泠一时觉得又可笑又可疑，骄傲如斯的他竟也会开口问人？

“今天早上问的。”祝霄遥不耐道。

楚泠狐疑道：“今天早上？殿下说此事与殿下无关，偏又要去过问人家家事，难怪捕快们抓着殿下不放了。”

“放屁！”祝霄遥一甩袖子，怒极反而支支吾吾了，“我，我，本大爷昨日途径此处，天色已晚，见那丫头到了家，便问她，问她可不可以……借个，灯笼……”

楚泠忍俊不禁，一见祝霄遥的脸又急忙端回原先的模样，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殿下要灯笼做什么？”

祝霄遥好似被问住了，小半天不说话，楚泠也不问，就这样不温不燥，眼中带笑地盯着他，盯到最后，祝霄遥抓狂了，不耐烦地吼道：“我怕黑成不成！”

楚泠笑笑，温和道：“不成。”

祝霄遥：“……”

“殿下主动提出要小仙帮忙，却不肯告诉小仙事情的原委，这让小仙如何帮忙呢？”楚泠道，他望着眼前人有如小山一般高大的背影，只觉得他在隐藏些什么。

明明一切都没有异常，却在见到这个男人时莫名惴惴不安，楚泠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却知道这一定不会是好兆头。

能在魔战中立下赫赫之功，被称为战神的人，不可能毫无保留。

“更何况，七太子来我耽篱，真正要找到人恐怕也不是我吧。”

深郊里有蝉鸣嚣嚣，飞扬的萤火却平添一番祥和，男子脚步一顿，深蓝的衣袍与路上的野草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少顷，祝霄遥目色一沉，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楚泠。楚泠仍然风轻云淡地笑着，祝霄遥却把先前的少年意气尽数敛了起来，墨色的瞳有如一潭死水般深不可测，风卷起他的衣袖，身旁有微光烁烁，分明是萤火，却让人不禁联想到纷飞的战火。

仍是同一张脸，气场却全然不同，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楚泠却疯魔一般的觉得如此熟悉。

这就对了。

一股强烈的兴奋感毫无缘由的在他内心深处腾起，仿佛内心有什么最黑暗的被唤醒了一般，他望着祝霄遥，没有任何理由，却万分肯定这才是被称为战神的祝霄遥该有的模样。

剑惊山河声破空，血溅龙关葬敌凶。

那一瞬间，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长袍散发的七太子，而是残尸遍野中，满身是血的战神，凭一把钝剑领千军万马踏破龙关，烈火焚烧千里孤城，星夜下驱逐魔族三千余里的冷血战神。周遭的一切归于无声，楚泠的眼里只剩下祝霄遥。

这就对了。

祝霄遥仿佛看见了楚泠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微一皱眉，却并未放在心上。

“我来耽篱，确实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一个不争气的手下。”

“哦？殿下大可请一道旨，便是把耽篱翻过来，小仙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楚泠的笑脸消失了，他打量着祝霄遥，脸色有些怪异。

楚泠咬定祝霄遥此行没有张扬，想借此试探，却不想祝霄遥干脆大方的承认了。

他一勾唇，伸出手，任由萤火虫安静都停靠在他的掌间，“如你所想，我此行上头那位并不知情，我也不可能让他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我暂时不能说，但我眼下需要你的协助……”

话未毕，两人目的地的方向传来一声男人的尖叫，萤火虫受了惊，疯了一般飞散开来，漆黑的鸟儿在树梢几度盘旋，发出沙哑的惨叫声，深夜里有如恶鬼索命。

“或者说，你也需要我。”黑夜里一双明眸如钩冰冷，笑容如勾魂的鬼魅般骇人。

楚泠闻声脸色一变，两指在空中迅速划出银白色的光芒，但见银光一闪，白衣人不知所踪。祝霄遥却既不惊也不恼，只阴鸷地笑了笑，轻揉眉心，在暗夜中隐去身形，慢慢踱向前。

屋子如楚泠预想中的一样破烂。门口的篱笆已经倒了一半，屋顶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窟窿。惨白的灯笼被打翻在地上，在曳动的火光中皱缩，发出怪异的味道。

楚泠推开虚掩的门板，缓缓踏进屋内。果不其然，屋内一片狼藉，打碎的酒坛子撒满了黑漆漆的地面，换下的衣物也没有清洗，随意堆积在肮脏的木盆里。空气中有汗臭和酒臭夹杂做掩，却仍盖不住丝丝缕缕的腥甜味。

是血。

里屋传来嘶嘶怪响，有微弱的光如惊雷明灭不定，楚泠抬掌，凝眸处，银光缠绕指尖。他足尖轻点，如一阵风袭入里屋，刹那间，浓重的血味扑面而来，黑影惊动飞散，嘶嘶咆哮着直冲楚泠面门。

怨气？！